日惹的稻田泛着青绿,像被晨雾浸软的绸缎。婆罗浮屠的佛塔在远处的雾气里若隐若现,塔身的浮雕在晨光中浮出淡淡的轮廓,像幅流动的史诗。煊墨踩着没过脚踝的露水走进稻田,裤脚很快洇出深色的水痕,掌心的银簪却越来越烫,簪头的菊花纹像活过来似的,在皮肤上烙下细微的麻意——离三石阵还有百米远,就能听见隐约的嗡鸣,低低的,沉沉的,像松风琴最浑厚的泛音,又裹着泥土特有的腥甜。
“当地人说,这三座石像会随稻子的生长变颜色。”陪同的印尼学者玛蒂尔达拨开挡路的稻穗,她的纱丽上沾着细碎的稻花,“你看,圆形石像泛着青,正好和青苗的颜色融在一起;三角形石像透着黄,像刚翻过的泥土;方形石像带着褐,和田埂边的枯叶一个色调。”她蹲下身,指着石像底座周围的稻穗,颗粒比别处饱满许多,稻壳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更奇的是,旱季时石像会变得烫手,摸上去像揣着个小炭炉;雨季时又会渗出水珠,顺着纹路往下淌,当地人说那是‘石头的眼泪’,能让稻子增产。”
老李把松风琴放在石像旁的菩提树下,琴盒打开时,铜丝琴弦立刻与空气中的嗡鸣产生共鸣,发出细微的震颤。他从琴盒里取出块绒布,仔细擦拭琴身——布上沾着终南山的松脂,擦过之处,琴身的琥珀色愈发温润。“这地方的气场不一般,”他侧耳听着石像的嗡鸣,指尖在琴弦上轻轻一点,“你听,石像的频率和松风琴的‘沉音区’几乎吻合,就像特意调过的共鸣箱。”
炳坤正用赫尔曼教授送的声波检测仪对着石像,屏幕上跳出条平缓的绿色波形,频率稳定在432赫兹——比国际标准音低了8赫兹,却与松风琴最古老的弦音频率完全一致。“苏婉当年肯定调整过石像的共振频率,”她指着屏幕上的波峰,“你看这几个凸起,间隔正好和‘沉香调’的节拍对上,三石阵根本就是座天然的乐器!”
赵姐的宝宝被放在铺着防潮垫的田埂上,手里攥着块从柏林带来的洋甘菊干花。她似乎对石像格外亲近,咿咿呀呀地朝着圆形石像爬去,小手刚碰到石像表面,原本平稳的波形突然跳了下,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她能感知到能量!”玛蒂尔达惊讶地捂住嘴,“村里的老人说,只有心无杂念的孩子能听见石头唱歌,看来是真的。”
煊墨走到圆形石像前,银簪在掌心烫得几乎握不住。他按之前的推测,将簪头的菊花纹对准石像底座的凹槽——“咔哒”一声轻响,银簪竟像钥匙般嵌了进去。刹那间,三座石像同时发出悠长的嗡鸣,稻田里的水汽突然升腾起来,在晨光中凝成淡淡的雾霭,雾里隐约浮现出模糊的光影:一个穿绿襦裙的女子正坐在菩提树下弹琴,身边围着戴头巾的孩子,手里捧着草药,画面像被水浸湿的绢画,朦胧却温暖。
“是苏婉!”炳坤的声音带着哽咽,检测仪的屏幕上,三石阵的频率突然同步跳动,与松风琴的“沉香调”波形完美重合,“她在用石像记录当年的场景!”
老李下意识地拨动琴弦,松风琴的“沉香调”与石像的嗡鸣交织在一起,雾中的光影愈发清晰。能看见苏婉身边的石臼里捣着草药,空气中飘着细小的金色颗粒——是沉香的粉末。她面前的竹筐里放着株植物,叶片形状与琴叶紫菀相似,却开着细小的白花,玛蒂尔达认出那是爪哇特有的“安神草”,当地人叫它“菊仙草”,据说只在沉香树旁生长。
“‘沉香调’配安神草,就是她治疫病的方子!”煊墨盯着雾中的石臼,里面草药的比例依稀可辨,“苏婉医案里‘南洋疫,香药同煮’的记载,原来指的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