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的清晨,书院门的青石板结着层薄霜,踩上去咯吱作响。煊墨堂的窗台上却摆着盆鲜活的菊——是安娜从柏林寄来的,品种与终南山的野菊相似,花瓣边缘带着淡淡的紫,花盆侧面用激光刻着个小小的古琴符号,阳光照过时,符号在墙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柏林试点的第一阶段报告出来了。”玺铭举着平板电脑快步走进来,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图表,彩色的曲线像缠绕的藤蔓。她指尖划过其中一条绿色曲线:“你看这个,用‘三频变调’配合德国本地的洋甘菊,对儿童焦虑症的有效率达到68%,比单纯用西药高15个百分点。”她翻到下一页,柏林儿童医院的诊室照片映入眼帘:松风琴的仿制品摆在靠窗的位置,几个金发孩子正围着琴叶紫菀标本画画,蜡笔涂出的天空一半是蓝的,一半是终南山特有的青灰色。“他们说这叫‘跨文化疗愈’,还想把孩子们的画做成绘本。”
炳坤正蹲在地上,把新印的《儿童中医启蒙绘本》码进竹筐。绘本的封面亮闪闪的,苏婉给孩子喂药的插画旁,多了个穿lederhosen(德国皮裤)的小男孩,手里举着朵野菊,花瓣上的露珠用烫金工艺处理过,在晨光里泛着细碎的光。“出版社说加印了五万册,”她拿起本中文版,指尖划过“开心散”的配方,纸页边缘还留着淡淡的菊香,“有家长反馈,孩子现在主动要喝‘苏婉姐姐的甜药’,连挑食的毛病都改了——昨天张记老板的孙子,居然自己抓了把远志泡水喝,说要‘像故事里的小药童’。”
煊墨刚把从菊花坡带回的竹简拓片扫描进电脑,屏幕右下角突然弹出视频请求。接通后,安娜的脸出现在屏幕上,背景是飘着雪的柏林街道,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很快融化成水珠。“煊先生,有个小麻烦。”她的声音带着歉意,侧身让开镜头——诊室窗外,几个举着标语牌的人正来回踱步,牌子上用德语写着“拒绝伪科学入侵”,字体被雪水洇得有些模糊。“当地有些医生不认可‘音药疗法’,说我们在拿孩子做实验,还联系了媒体,说要做个‘揭露真相’的专题。”
屏幕里突然闯入个金发小女孩,是试点第一个接受治疗的莉莉。她扎着两条麻花辫,辫子上系着菊色的缎带,手里举着幅画,画上是金灿灿的菊花坡,天空中飘着音符形状的云彩,用德语歪歪扭扭写着“这里的花会唱歌”。莉莉抢过安娜的手机,把画凑到镜头前,奶声奶气地说:“煊先生,琴音让我梦到中国姐姐了,她给我戴菊花花环,花环上的花会唱‘安神调’。”
煊墨的目光落在窗台上的菊花上,花瓣上的霜气正在阳光下慢慢融化,留下浅浅的水痕。他伸手拂过电脑屏幕上的拓片,苏婉手札里的字迹在光线下格外清晰:“医道如舟,能渡山海。”“告诉他们,我们可以公开所有数据。”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到柏林,带着终南山晨雾般的沉静,“这是六百年前的原始记录,苏婉用三十年时间验证了‘音药同频’的效果,我们只是在她的基础上,用现代仪器做了量化解读。”他顿了顿,看向窗外排队等着进诊室的街坊,补充道,“下周我带孩子们去柏林,让他们现场演示——最好的证据,从来不是数据,是孩子的笑脸。”
视频挂断时,老李抱着松风琴从里屋出来,琴身上新刻了行小字:“菊香无国界”。字体是他惯常的苍劲风格,刻痕里还嵌着点终南山的松烟墨,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我给琴换了新弦,”他指尖划过琴弦,琴弦发出细微的嗡鸣,“用终南山的蚕丝混了柏林寄来的亚麻纤维,试了三次才找到合适的比例——你听,两种文化能在一根弦上唱歌。”他轻轻拨了个泛音,琴音里既有松涛穿林的清冽,又带着亚麻纤维特有的温润,像两股溪流在山谷里交汇。
炳坤正往孩子们的书包里塞野菊种子,每个书包里都放了张手绘的小卡片,一面是终南山的地图,另一面是柏林的地标。“周阿姨特意嘱咐,让孩子们把种子带到柏林,种在儿童医院的院子里,”她拿起张卡片,上面画着个小小的温度计,“说等明年花开,就知道两地的菊花哪个开得更旺。”赵姐的宝宝正扶着桌腿蹒跚学步,小手抓住炳坤的衣角不放,把脸往卡片上蹭,口水浸湿了画着菊花的角落,像给花瓣添了层露水。
傍晚的诊室挤得转不开身,张记老板搬来十几个铜制暖炉,炉膛里烧着终南山的艾草,青烟带着草木香在屋里盘旋。周阿姨从终南山捎来的新采艾草堆在墙角,翠绿的叶片上还沾着泥土,她正带着几个街坊媳妇给孩子们做“平安香包”,针脚细密地缝着菊花图案。“我孙子也要去!”修鞋的王大爷举着刚做好的琴形木牌挤进来,木牌上用红漆写着“中国·西安”,边缘还嵌着几粒野菊种子,“让外国娃看看,咱老祖宗的智慧,不光能治他们的病,还能在他们的土地上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