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泥岭的羊肠小道在雪后泛着幽蓝的光,二十辆骡车碾过结冰的石板路,车辕上的铜铃与新币的叮当声交织,像极了羌族人过年时跳锅庄的节奏。赵猛骑在头骡上,手按火铳枪管,枪管上的防滑纹是老周用刻刀一笔一画凿出来的,与新币边缘的毛边触感相同——这是特意为护卫队设计的"触觉密码",让队员们即便蒙着眼,也能通过指尖的硌感分辨真伪。
"张老三,把钱箱打开。"赵猛忽然勒住缰绳,火铳枪口扫过右侧山崖。五大三粗的汉子掀开浸过桐油的油布,樟木箱里码着十层新币,每层之间都夹着浸过朱砂的桑皮纸——这是老周的主意,朱砂的辛辣味能驱散山岚湿气,更能在遇袭时扬向敌人眼睛。
"李老四,你来说说,如何分辨藏在茶砖里的假币?"赵猛转头问副队长,镜片上蒙着的白气被山风卷走。李老四拍拍腰间的牛皮袋,里面装着从汶川收来的二十种假币:"第一掂分量,真币三钱六分,假币最多两钱七。"他掏出枚新币抛向空中,银币旋转着划破冷雾,"第二看水痕,真币浸过雪水会结银霜,假币嘛......"他捡起块裹着铅皮的假币扔进雪堆,"只会冒青气,跟老坟头的磷火似的。"
张老三挠着被雪水冻红的耳朵:"可万一遇着不要命的惯匪,直接冲车怎么办?"他的刀疤脸在火把下泛着青光,那是三年前护粮时被山贼砍的。赵猛冷笑一声,靴底踹了踹车辕下的暗格:"看见这夹层没?表层铺的是涂了铅粉的假币,底下才是真币。"他抽出火铳,铳口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敢抢?就让他们抱着铅钱哭到衙门——反正陈茂的官印,比咱们的新币轻多了。"
队员们低声哄笑,手指摩挲着火铳托上的竹叶纹——那是老周带着徒弟们连夜刻的,每道纹路都对应着新币上的匠人记号。王老五忽然举起新币对着松枝间隙的月光:"统制,这‘涂山’二字的影子,咋看都像咱青泥岭的山道。"赵猛点头,想起老周说的"铸钱如铸山",每道戳记的走向,都是照着蜀地山脉的走势刻的。
行至"鬼见愁"弯道,骡马突然打响鼻,蹄子在冰面上打滑。赵猛举手示意停下,手心里的新币被攥得发烫——这是老族长玛尔吉塞给他的,说是能保平安。山风送来隐约的铁器摩擦声,像有人在山石上磨刀。
"王老五,带两个人探路。"赵猛压低声音,火铳保险扣"咔嗒"轻响,"走右侧山梁,看见松树摆三摆,就发信号。"年轻队员刚要动身,李老四突然按住他肩膀:"慢着。"他捡起枚新币,在掌心掂了掂,"统制,您看这币面的朱砂印,在雪地上照出的影子......"
月光下,新币边缘的毛边在雪面投出锯齿状阴影,竟与前方山崖的轮廓重合。赵猛瞳孔骤缩——那是私铸坊惯用的伏击地形!他忽然想起三日前在成都收到的密报,陈茂正用盐引银雇凶截道。"李老四,你带五个人绕后,"他将火铳往腰带上一插,"张老三,把车头的铜铃全解下来,挂到左侧枯树上。"
张老三愣住:"统制,没了铜铃,怎么预警?"赵猛从怀里掏出串新币,用红绳穿起:"用这个。"他将银币串系在松枝上,山风掠过,发出比铜铃更清亮的响声,"记住,三长两短的响声,就是敌袭。"
暮色四合时,二十道黑影从两侧山崖跃下,脚程之快带起的风声,竟盖过了新币的叮当响。赵猛躲在巨石后,看着匪首腰间晃动的银哨——那是成都知府衙门的信物,果然是陈茂的人。
"弟兄们,看好钱箱!"赵猛一声令下,队员们掀开最上层木箱,露出染着铅粉的假币。匪首弯刀劈落,砍中木箱的瞬间,朱砂粉随木屑扬起,在火把光里形成红色烟幕。张老三的弩箭率先射出,却故意避开要害:"狗东西,尝尝涂山银矿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