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阁三楼雅间,李云初推门而入时,窗边的身影让她呼吸一滞。
江柚白一袭墨青色长衫,半倚在临窗的矮榻上。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纱,为他苍白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光。
他比上次见面更清瘦了,指节分明的手端着青瓷茶盏,腕骨凸起得几乎要刺破皮肤。
但那双眼睛……
依然锐利如鹰隼,在听到门响的瞬间便锁定了她。
李云初深吸一口气,竟在此刻感到一丝踌躇。
“好久不见啊!侯爷!”她故作轻松地说道。
随即迈着恰到好处的步子走到茶案前坐下。
“侯爷……最近身体如何了?”
江柚白还是一动不动地靠在矮榻上,只是用茶盖轻轻拨弄着浮叶:“拖十九公主的福,暂时死不了。”
茶盖与杯沿相碰,发出清脆的“叮”声。
李云初睫羽微颤,这声音在她耳中恍若刀剑相击。
这家伙是要找他秋后算账?
他是查到了什么吗?
“侯爷说笑了。”她执壶为他添茶,手腕稳得不见一丝颤抖,“听闻侯爷染恙,本宫一直挂心得很。”
“挂心?”江柚白轻笑,那笑意未达眼底,“所以先去探望了温将军?”
李云初心头一跳。
这家伙果然派人死盯着她呢!
她故作轻松地抿了口茶:“恰巧路过罢了。侯爷今日唤本宫来,是有什么要紧事?”
“十九公主心里不清楚?”江柚白放下茶盏,目光如冰,“本侯找你……自然是来算账的。”
雅间内霎时寂静。
远处街市的喧闹声隔着窗纱传来,反而衬得室内更加压抑。
李云初一时摸不准他究竟查到了什么,只能选择按兵不动。
她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算账?”
她歪了歪头,忽然“恍然”道,“莫非侯爷是怪本宫当日不告而别?”
她放下茶盏,眼中浮现愧疚,“那日府中大乱,突然闯进一伙山贼……”
她的声音轻柔而诚恳,将编造的故事娓娓道来。
山贼如何声称要抓她当压寨夫人,刑部官兵如何及时出现,她又是如何趁乱逃脱。
说到惊险处,她甚至微微发抖,仿佛重回那个可怕的夜晚。
“……我当时吓坏了,不敢回侯府,只能先躲进宫去。”
她抬眼看向江柚白,眸中水光盈盈,“我知道侯爷会生气,但我……我还不想死啊。”
最后一句话带着哽咽,任谁听了都会心软。
李云初垂眸掩饰眼中的算计。
这套说辞她反复打磨多日,每个细节都无懈可击。
就算江柚白去查,也只能查到那伙山贼确实被刑部收押过。
江柚白静静听完,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案几。
“哒、哒、哒……”每一声都像敲在李云初神经上。
“爆炸之事。”他突然开口,“你真不知情?”
他的语气淡淡的,但她还是听出了其中浓浓的试探之意。
李云初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天地良心!我当时被关在地牢,如何能放炸药?”
说着说着,眼圈真的红了,“侯爷这般怀疑我,倒不如当初直接给我个痛快?侯爷可知明知自己死期将至的那种恐惧感吗?”
“在侯府的一个月,我每日几乎都活在死亡的恐惧中,但是我知道,我前面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死。”
“所以我就一直在说服自己,让自己接受死亡,让自己把剩下的日子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