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音里有电流杂音,混着示波器的蜂鸣。
“我对比了你焚信后的脑电数据和你母亲生前写作时的医疗记录。”他的声音带着点亢奋,“快速眼动期(REM)的θ波里多了段0.7赫兹的调制信号,和你书房监控里信封开合的频率……”
“同步。”沈默替他说完。
他盯着墙上的心电图,突然发现仪器上的波形和信封开合的节奏,起伏的间隔分毫不差。
“更怪的是——”林导的声音突然压低,“每次你靠近书桌,α波会出现‘预书写’峰值。”他停顿了两秒,“你的大脑在准备‘写信’,哪怕你根本没这个意识。”
沈默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想起昨夜梦里反复练习的动作:握笔,抬腕,笔尖在虚空中划出“沈”字的横,末笔轻挑,不封口——和他伪造回信时模仿父亲笔迹的动作,分毫不差。
“试笔。”
沙哑的电子音从门口传来。
小舟站在解剖室门口,手语翻译器别在胸前,屏幕上的字随着她的手势跳动。
她的左手托着块玻璃片,表面撒着极细的石墨粉,在灯光下泛着银灰。
玻璃片上的石墨粉显影出一道虚影。
前七个字清晰可辨:“你回来就好了”,第八个字的起笔处突然扭曲,像被什么力量生生拽断。
“它不是在写信。”小舟的手指快速比划,翻译器的电子音跟着卡顿,“它在试笔。它在练你的手。”
沈默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母亲生前总说“字是手的影子”,想起自己伪造回信时,笔尖在纸上顿住的那个瞬间——原来从那时起,他的手就被“残响”盯上了。
深夜,解剖室的神经检测仪发出轻响。
沈默盯着屏幕上的波形图,正中神经在0.7赫兹电刺激下,自动触发了“握笔—抬腕—停顿0.7秒”的微缩动作序列。
他的右手不受控制地动了动,食指内侧的蓝痕在灯光下泛着幽光。
“把书房所有书写工具移走。”他拨通林导的电话,声音冷静得像在说尸检结论,“它不需要我动笔,它只需要我‘想动’。”
窗外的夜雨敲着玻璃。
沈默转身时,瞥见书桌上的墨水瓶——瓶盖正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自行旋转闭合。
瓶身上的幽蓝反光里,他仿佛看见母亲的手指虚影,正沿着瓶盖的螺纹,一下一下,替他拧紧。
手机在此时震动。
是老张发来的消息:“仓库里清出五只退信封,寄件人写着‘沈母’,地址是你老家。”
沈默望着屏幕上的消息,突然想起母亲日记里夹着的干花,想起焚信时火星里飘出的毛线针轻响,想起信封在监控里开合的节奏——和他此刻的心跳,分毫不差。
他合上神经检测仪,站起身。
窗外的雨还在下,书桌上的墨水瓶已经完全闭合。
但他知道,有些“起头”一旦开始,就永远不会结束。
“老张。”他按下回拨键,“把那五只退信封,给我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