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楚凡望着窗外的风雪,忽然想起老道曾对大哥楚霄说的“倒反天罡”——世人皆以为“傻”是无用,却不知“傻”到极致,便是让对手卸去防备的“利刃”。就像此刻掌心的拨浪鼓,虎娃笑得憨态可掬,可鼓身藏着的,却是能掀翻整个朝堂的、最不起眼的“机锋”。
雪片落在拨浪鼓的彩绘上,很快被烛火烤化——正如陆承钧眼中的“痴儿闹剧”,终将在权谋的火盆里,露出最灼人的真容。
卯时三刻,雁鸣坡的晨雾还未散尽。墨辰勒住胯下黑马,指尖擦过枪杆上的血槽——昨夜接到的密报还藏在贴胸甲胄里,字迹虽淡,却字字灼人:“陆承钧借摘星阁设伏,路线图藏于松烟墨笺,留意崖壁青藤。”
此时,马上的墨辰是夜无咎假扮的,为的就是让陆承钧上钩。
他抬眼望向两侧陡峭的山壁,果然见青藤间隐约露出铁器反光。正要勒马迂回,忽闻身后传来拨浪鼓的“咚咚”声——竟是个衣着破旧的乞儿,攥着鼓面绘着虎娃的拨浪鼓,跌跌撞撞从雾中跑出来,鞋尖踢到碎石,却精准地朝墨辰抛来个油纸包。
“将军……糖人。”乞儿仰着脸傻笑,嘴角沾着糖渣,正是前日楚凡在城隍庙塞拨浪鼓的“乞丐”。
墨辰(夜无咎扮)指尖一颤,接过油纸包时触到内里硬纸——展开竟是张崖壁地形图,红笔圈着的“落石区”旁,歪歪扭扭写着“松烟墨香处,藏刀十七”。
“驾!”墨辰(夜无咎扮)忽然甩缰,黑马人立而起,枪尖划破晨雾的刹那,崖壁上的青藤突然暴起,十八道黑影如离弦之箭俯冲而下。他旋身一枪挑开最前的刺客,余光瞥见乞儿已躲到巨石后,拨浪鼓仍“咚咚”敲着——那节奏,竟与玄鳞卫的“避锋鼓点”分毫不差。
同一时刻,丞相府书房里,陆承钧正对着舆图冷笑。元明捧着最新密报闯入:“相爷,摘星阁传回消息,墨辰果然踏入雁鸣坡!”
话音未落,却见陆承钧忽然皱眉——案头松烟墨砚旁,昨日楚凡掉落的糕渣不知何时被摆成了“雁”字,细瞧竟与雁鸣坡地形暗合。
“不对。”陆承钧指尖划过舆图上的“落石区”,忽然想起楚凡前日在朝堂踩出的歪扭“雁”字,“那傻子……怎会知道雁鸣坡?”
忽闻窗外风雪骤紧,更夫的梆子声混着马蹄声由远及近,竟是宫里传旨的太监捧着明黄圣旨,在风雪里高喊:“陛下有旨,宣陆丞相即刻入宫!”
陆承钧攥着舆图的手忽然发僵——圣旨来得太巧,恰在摘星阁动手时。他匆匆入宫,却见女帝正盯着案上密报冷笑,笺角染着的松烟墨香,与他给摘星阁的密信一模一样。
“陆相可知,”女帝指尖敲了敲密报,“玄鳞卫今早于雁鸣坡擒获十八名刺客,搜出的联络笺上,印着摘星阁的‘月字纹’?”
殿外风雪扑打窗棂,陆承钧忽然想起楚凡袖口那截银鳞纹——原来那不是巧合。他喉头发紧,却听女帝又道:“更妙的是,刺客们说,引路的是个敲拨浪鼓的乞儿,那鼓面的虎娃……倒与楚卿常带的那只一模一样。”
“陛下明鉴!”陆承钧扑通跪地,额角冷汗混着雪水淌下,“臣、臣不知摘星阁此事……”
话未说完,便见巧云扶着楚凡踏入殿中,后者攥着拨浪鼓,鞋尖还沾着雁鸣坡的泥雪,却忽然抬头,目光清明得可怕:“陆相不知?那松烟墨笺上的星芒纹,可是您腰间玉佩的刻痕呢。”
拨浪鼓“咚咚”声在殿中回响,楚凡指尖抚过鼓面虎娃——这一次,没了往日的憨傻,反倒带着刺骨的冷意:“您瞧,傻子最妙的地方,便是没人会防着傻子捡糕渣、送拨浪鼓……”
他忽然晃了晃鼓身,密报从虎娃腹内滑出,“就像您防着墨辰的枪,防着楚煜的位子,却独独忘了——最钝的刀,往往藏在最不起眼的鞘里。”
女帝望着案上松烟墨笺与拨浪鼓里的密报,唇角勾起冷笑:“陆相,‘兵不厌诈’是好的,可若诈术被人看穿……”她指尖掠过“辅国丞相”金印,“便成了作茧自缚。”
风雪渐歇时,陆承钧被暗卫押出宫殿,路过楚凡身边时,听见对方忽然低笑:“您说这拨浪鼓,敲了十几年,怎么就没人想过,虎娃肚子里藏的,从来不是糖渣——”他晃了晃鼓身,碎银般的雪粒从虎娃眼缝里落下,“是您算错的每一步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