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雁鸣坡,墨辰擦净枪尖血迹,望着乞儿蹦跳着消失在风雪里——拨浪鼓的“咚咚”声渐远,却在山壁间荡出回音。他低头看手中糖人,糖稀早已冻成透亮的金红,却在糖蝴蝶的翅膀下,隐约看见用糖汁写的“玄鳞卫启”四字——原来那整日追麻雀的痴儿,早把刀锋磨成了最甜的糖,让算计者在蜜里,尝尽了刺骨的冰。
楚府卧房里,楚凡望着案上陆承钧的玉佩——星芒纹刻痕与摘星阁暗记重合,正如他早料的那般。
巧云替他换下沾雪的外袍,瞥见他腕间银鳞纹与玄鳞卫腰牌相映,忽然轻笑:“公子这‘傻子’戏码,怕是要让满朝文武,再不敢小瞧半分了。”
“小瞧才好。”楚凡捏碎糖人翅膀,糖渣混着雪粒落在舆图的“丞相府”位置,“当他们盯着‘痴儿’追麻雀时,这盘棋的棋眼,早落在了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他指尖敲了敲拨浪鼓,虎娃的眼睛在烛火下泛着微光,“就像这鼓点,咚咚两声是痴傻,第三声……便是收网的讯号。”
夜风掀起窗纱,将案上密报吹得哗哗作响——陆承钧入狱的消息,正随着更夫的梆子声,传遍整座京城。
而那个曾被嘲笑“连话都说不清”的痴儿,此刻正倚着窗台,看拨浪鼓在风雪里转出细碎的光——那是属于“傻子”的锋芒,藏在糖渣里,藏在鼓点中,藏在所有人都以为的“不可能”里,却终将划破长夜,让这朝堂的局,翻出最震撼的棋路。
雨停了,天边泛起鱼肚白。拨浪鼓的“咚咚”声又响起来,只是这一次,敲碎的不是市井的喧嚣,而是权臣算尽的余生——原来真正的“倒反天罡”,从来不是耍小聪明,而是让对手在“轻视”的泥沼里越陷越深,最终看见,那个被他们踩在脚下的“傻子”,才是握着凉锋的人。
另一边,远在大乾西南十六城的夯土城墙浸着晨露,陆玄舟的玄甲卫军旗在城楼猎猎翻飞。斥候快马驰进辕门时,他正对着案头一卷《武侯兵要》出神,书页间夹着张泛黄的便签,是恩师轩辕子当年亲手写的“控险者,控心也”。
这位云游四海的轩辕子,说自己不通兵法,却把“权谋+人心即战场”的道理,刻进了他每一次排兵布阵的思虑里——原来最好的兵法,莫过于将权谋、人心灵活嵌入于战场的实战之中。
消息传来时,城楼上的铜钟刚敲过卯时三刻。
“丞相下狱”的密报被风卷着掠过箭垛,亲兵看见将军擦着惊鸿枪的手顿了顿,枪缨上的红穗子晃得像父亲囚服上的血迹——半月前最后一次见面,陆承钧隔着丞相府的朱漆屏风说:“玄舟,你掌的是兵,我落的是棋,若有一日棋入死局,记得用你的枪,给这盘棋留个活眼。”
此刻他盯着沙盘上西南十六城的布防,忽然明白,父亲下的这步“自囚”棋,早把“权谋”算进了兵法之外的人心。
千里外的皇城,女帝望着舆图上西南十六城的墨线,指尖划过陆玄舟标注的“潼川关三垒”——那是恩师教他的“虚虚实实”之策,表面守关,实则控住三条粮道。
御史台的弹劾奏疏堆成小山,可她心里清楚,真正让她忌惮的不是陆承钧的权谋,是他儿子掌着五十万精锐,而那陆玄舟袖口藏着的,是陆承钧用二十年权谋织就的“人情网”:西南守将多是陆门旧部,粮草调配暗合“连横”之术,连她派去的监军,都曾受恩于陆承钧当年的救命之恩。
天牢的石缝里渗着潮气,陆承钧倚着墙根闭目养神,听着狱卒小声议论“西南军报又至”。他指尖摩挲着囚服上磨旧的暗纹——那是当年给玄舟缝补甲胄时用过的线,如今那孩子把轩辕子教的“权谋转圜”用在兵法上,倒比单纯的刀枪更让人胆寒。
女帝不杀他,不是怕他懂兵法,是怕陆玄舟实打实的军事实力,怕西南十六城的布防,忽然变成扎向朝堂的“软刀子”——毕竟当年在演武场,陆玄舟曾指着沙盘说:“真正的胜者,从不靠兵多,靠的是让对手知道,杀你,要赔上他舍不得的代价。”
暮色漫过西南城楼,陆玄舟展开父亲心腹托人带来的密信,泛黄的纸页上只有八个字:“帝心似海,守势为上”。
他抬头望向关外暮色,想起当年初掌兵权时,父亲带他跪在先帝陵前说:“你握枪,我握笔,枪保疆土,笔控朝纲,可终究,枪要比笔硬,才能让笔不被折断。”
此刻袖中半枚先帝赐的“护边印”硌着掌心,他忽然明白,父亲的“权谋”从来不是为了自己,是给握枪的儿子,在朝堂的风雨里,搭了座能退能守的桥。
这天的大乾,西南的甲胄裹着权谋的余温,皇城的舆图染着猜忌的冷光,天牢的铁窗漏着父子的默契。
陆承钧不懂兵法,却把“人心”算成了最锋利的兵书——哪怕他下狱了,也要用来做饵,让女帝看见玄舟掌中的兵,更看见这对父子二十年织就的“势”:杀他,便要面对西南十六城的同仇敌忾;审他,便要撕开朝堂里盘根错节的旧情。而玄舟握着的惊鸿枪,此刻刺的不是敌寇,是悬在女帝心头的,那柄“权谋与恩情”交织的双刃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