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挣脱了沈邈的桎梏,反手擦干眼泪:“是,我不配,可我从来也没奢望什么。沈二公子,我和吉先生清清白白,充其量只是知音。我欠你的,我会还,请你不要为难他。”
说罢,听雪蹲身去捡散落在地的留声机。吉贻想上前帮手,被沈邈拦下,横眉一瞪:“还不快滚?想偷腥自己花钱找暗门子去,凭这点玩意就想白嫖?小心老子打得你满地找牙!”
“世上怎会有此等粗鄙之人!”吉贻盛怒,“我不走。我今日定要将你送官法办,否则雪先生太不安全——”
“吉先生,你走吧。”听雪将碎烂的零件收在怀里,紧紧抱着,脸上两行泪痕,目光楚楚哀怜近乎绝望,“今日让先生见笑了,是我太过得意忘形,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了……先生还是走吧,我没事的。”
吉贻道:“雪先生莫怕。天子脚下岂容狂徒放肆?如今适逢公主殿下婚期,城中四处巡防严密,定可将这厮速速捉拿。你不用受他威胁,更不必害怕。”
听雪摇头:“先生还是走吧,这是我的私事,我真的没关系,不劳先生担心……我仅存不多的尊严,先生替我成全吧。”
吉贻目光复杂,欲言又止,最终对沈邈放下狠话:“我记住你了。你要是胆敢伤害雪先生,我绝不会轻饶了你。”
沈邈目光冷沉,皮笑肉不笑:“我怕死了。”
吉贻对听雪说还会再送他一架制作更加精良的留声机,然后拂袖而去。
沈邈对着吉贻背影狠狠一啐:“成了家的老男人还出来勾三搭四,不要脸!要不是你识相跑得快,肋骨都给你拆下两条来——喂,你要抱着那堆破烂发呆到什么时候?”
听雪蜷着身子,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沈邈脚尖一踢他就垮了,瘫坐地上一动不动。
沈邈眉头紧皱,蹲在听雪面前,背手到身后:“想讹我是不是?要是我用劲,你早就跟这些破烂一样了。起来,谁准你没经过我允许就逃——”
听雪抬起红肿的双眼,悲哀绝望的目光打断对方的话:“在二公子眼中,我还不是破烂吗?连暗门子都比我有脸面些,至少是关起门来卖的,我……我能从宜县出来,离开梁国,那些年的不堪却是怎么都抵赖不掉的。”
沈邈目光颤了颤,侧头错开视线:“罗里吧嗦说些什么……快起来,否则要是有人看见还以为我在欺负你,坏了我的名头。”
听雪近乎自嘲地轻笑了一声,缓缓站起,身如蒲柳立于疾风,单薄地摇晃。
“我从前是千人骑万人睡的男娼,如今也只是不入流的戏子。我这样的人,每一寸皮肉都是不堪的,扑再多脂粉也掩不住骨子里的肮脏污臭,挨着谁就会坏了谁的名声。”听雪指腹揩过红肿的眼睛,仰了仰头,露出洁白纤细的脖颈,“二公子觉得我玷污了你,想抹去污点,那就动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