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柳如烟倚着雕花木窗,鬓间的珍珠步摇在暮色里泛着幽光。
她指尖转着半枚玄铁令牌,是方才从袖中摸出的玄鸦暗卫信物,"张阁老的门生不止周平。
我查了狼牙关三十里内的驿站,有七拨快马往南去了——怕是在传信给王雄旧部。"她忽然轻笑一声,将令牌拍在案上,"巧得很,其中一拨的马蹄铁,和城南破庙藏火药的马车印子一模一样。"
吴将军的手掌重重砸在地图上,震得烛火晃了晃:"末将即刻点三千羽林卫,今夜子时出发!
狼牙关七百里,骑兵两日可到——"
"不可。"林风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金属刮擦般的冷意。
他抓起案头的沙漏,细沙正簌簌落进下格,"若调羽林卫明面上动,王雄余党必然警觉。
玄鸦的暗桩能混进金殿,京城防卫早被看透。"他的目光扫过三人,最后落在柳如烟身上,"柳姑娘,让你养的那些夜枭,把京郊二十里内的车马行全封了。
所有出城的商人、货队,都得脱了鞋袜验脚底板——王雄的死士惯在脚底刺玄鸦图腾。"
柳如烟的笑意淡了些,指尖摩挲着步摇的流苏:"要封车马行,得有京兆尹配合。
那老东西..."
"我已让李中丞去了。"林风从袖中摸出半块虎符,是方才皇帝亲手赐的,"李中丞的嫡女在狼牙关当医正,他比谁都急。"他将虎符推给吴将军,"吴将军带八百轻骑,扮作商队走密道。
苏将军的玄甲卫改穿民夫服,明日卯时混进运粮队——"他突然顿住,目光落在苏婉儿腰间的青铜匕首上,那是他去年在漠北送的定情物,"你...莫要冲在最前。"
苏婉儿的耳尖微微发红,却故意把匕首拍得叮当响:"林大人这是要学小娘子叮嘱夫君?"她忽然收敛笑意,"放心,我带着三百死士,每人怀里都揣着炸药包——周平若敢开城门,我先炸了他的帅旗。"
窗外的暮色渐浓,檐角的铜铃被风撞出碎响。
林风走到窗边,望着宫墙外渐次亮起的灯火,喉间泛起苦涩——三个月前他还在边陲小镇替百姓断案,如今却要在这波谲云诡的京城,替王朝守住最后一道门。
他摸了摸腰间的残玉,那温度透过锦缎渗进皮肤,像先皇后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要替百姓活"的力气。
"林大人!"
值夜太监的尖嗓惊得烛火一跳。
一个浑身是泥的小校撞开殿门,膝盖重重磕在青砖上:"北城门守兵截了辆出城的马车!
车板夹层里搜出二十封密信,全是给王雄旧部的——"他喘着粗气,从怀里掏出半张皱巴巴的纸,"还有这个!
是从车夫鞋底刮下来的,用鱼鳔粘的!"
林风抢过纸团,展开时指节发颤。
泛黄的宣纸上,朱砂画着只振翅的玄鸦,爪下压着行小字:"月圆夜,内外合,清君侧。"
"清君侧?"柳如烟的声音陡然冷了,"他们要杀陛下?"
"不。"林风将纸团捏成碎片,碎末簌簌落在地,"他们要让京城乱起来,让北境的敌骑能趁乱长驱直入。"他转身看向吴将军,"即刻封锁九门!
所有守城兵丁换防,只留信得过的。
苏将军,你带玄甲卫去守乾清宫——"
"林大人!"又一个声音从殿外传来。
这次是个灰衣探子,发梢还滴着水,"城南乱葬岗有动静!
王雄的死士聚了三百多人,个个带着刀,朝西市方向去了!"
林风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抓起案上的令箭,往吴将军手里一塞:"你带羽林卫去西市!
柳姑娘,调夜枭盯着乱葬岗,别让他们再增人!
苏婉儿——"他突然顿住,望着她染血的甲胄,声音软了些,"你跟我去乾清宫。"
殿外的更鼓敲过二更,林风踩着满地碎纸走出御书房。
晚风卷着他的衣摆,像一面猎猎的旗。
他望着宫墙上方渐圆的月亮,喉间的苦涩化作一团火——三日前他还在想如何清朝堂,如今却要同时守北境、护京城。
但他知道,有些火必须烧得更旺,才能烧尽这乱世里的阴诡与污浊。
西市方向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铁器相撞。
林风的脚步顿了顿,目光穿过重重宫阙,投向京城最暗的角落。
那里,王雄的余党正攥着刀,在夜色里磨出冷光。
而他知道,真正的决战,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