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若他真的出事,而查出的结果竟是毓庆宫防守严密、无懈可击,是有人能绕过如此严密的防范,在皇帝眼皮底下精准地谋害储君。
那康熙在震怒之余,会感到何等的忌惮?
这背后之人的能量,将令九五之尊都感到如芒在背。
届时,根本无需他再多做什么,猜疑的种子一旦种下,自然会向着那些迫不及待、手脚又不甚干净的人身上疯长。
康熙绝不会容忍一个能把手伸得如此之长、如此之深的势力存在,尤其是,当这势力威胁到了他自己时。
合上册子,胤礽走回案前,将那张写有关键信息的纸凑近烛火。
火焰跳跃着,迅速吞噬了那些墨迹,化为一小撮灰烬。
夜更深了。
胤礽吹熄了大部分烛火,只留了一盏小灯,微弱的光晕笼罩着他,仿佛要将所有算计和冷厉都隐藏在这温暖的假象之下。
*
翌日清晨,天色微熹,胤礽便已穿戴整齐,前往乾清宫请安。
他今日特意选了件湖蓝色的常服,衬得肤色更显白皙,只是眼底那抹因昨夜稍晚歇息而留下的淡淡青影,却未能完全掩住。
康熙刚用过早膳,正喝着茶,一抬眼看见胤礽进来行礼,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眉头便几不可察地蹙了起来。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胤礽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润温和。
“起来吧。”康熙放下茶盏,朝他招招手,“过来些,让朕瞧瞧。”
胤礽依言上前几步。康熙仔细端详着他的脸,语气里带上了明显的担忧:“保成,朕怎么瞧着你这脸色不大好?是不是昨夜没睡踏实?还是又咳嗽了?”
胤礽微微一愣,随即莞尔:“劳皇阿玛挂心,儿臣无事。许是昨夜贪看了几页书,睡得晚了些,并无大碍。”
康熙却显然不信这番说辞,眉头皱得更紧:“看书也不能不顾身子!梁九功!”
“奴才在!”梁九功立刻应声。
“快去传太医来!让李太医过来仔细给太子请个脉!”康熙的语气不容置疑。
胤礽有些无奈,却也知道拗不过父亲,只得温声道:“皇阿玛,真的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儿臣……”
“什么不必!”康熙打断他,语气带着责备,更多的是心疼,“你自个儿不当心,朕还能不替你看着点?
小小年纪,底子又薄,一丝一毫都马虎不得!”他说着,又催促梁九功,“快去!”
“喳!”梁九功不敢怠慢,快步退了出去。
等待太医的间隙,康熙让胤礽在自己身旁坐下,目光依旧在他脸上逡巡,仿佛要找出任何一点不适的证据:“早膳用了什么?用了多少?夜里几时睡的?可觉得头晕?胸口闷不闷?”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胤礽只得一一耐心回答:“用了半碗碧粳米粥,一块枣泥山药糕,并几样小菜。
戌时末睡的,并不头晕,也无胸闷。皇阿玛,儿臣真的觉得很好。”
康熙听着,脸色稍缓,但眼底的忧色并未完全褪去。
他伸手,亲自试了试胤礽额头的温度,确认并不发热,才稍稍放心,但仍嘀咕道:“还是太单薄了些……得多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