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子……你们敢……”姜啸生想骂句硬气话,可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血沫子顺着嘴角往外冒。他觉得天旋地转,腿一软,栽倒在马车旁边,眼睛还死死地瞪着那几个黑衣人。
旁边的两个警卫嘶吼着冲上来,想护着他。可另一个黑衣人突然甩出条铁链,“哗啦”一声,铁链像条毒蛇缠上其中一个警卫的脖子,那黑衣人猛地一拽,只听“咔嚓”一声脆响,警卫的脑袋以个诡异的角度歪向一边,眼睛瞪得溜圆,没了气息。
最后一个警卫举着枪乱射,子弹打在院墙上,溅起阵阵尘土。第三个黑衣人身影一晃,像阵风吹到他身后,手里的短刀从后心捅进去,又猛地拔出来,血喷得满地都是。那警卫往前踉跄了两步,慢慢倒下去,手指还抠着地上的砖缝,像是想抓住啥。
没一会儿,巷子里就静了下来,只剩下姜啸生粗重的喘息声,还有黑衣人踩在血水里的“吧嗒”声。他感觉身上的热气一点点往下掉,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可手里还死死攥着啥——是半片被血浸透的衣服。
那三个黑衣人确认所有人都死了,互相打了个手势,几个起落就消失在墙头上,只留下满地狼藉和刺鼻的血腥味。风卷着血腥味往巷外飘,像是在诉说着刚刚发生的杀戮。
不知过了多久,巷口传来脚步声,是巡夜的士兵,提着马灯,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我说老张,今儿个这风邪乎得很,吹得人后背发凉。”一个年轻士兵裹紧了军大衣。
“少废话,查完这趟回去喝热汤。”老兵说着,用马灯往巷子里照了照,“咦?那是啥?”
马灯的光线下,满地的血看得清清楚楚,五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年轻士兵吓得“妈呀”一声,手里的枪都掉了。老兵也吓得脸发白,可还是强作镇定:“快……快回去报信!是……是姜司令他们!”
消息传到督军府时,姜啸虎正跟张啸北、李啸冲等人在书房研究防御图。桌上的油灯亮得很,把几个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忽长忽短的。
“这处隘口得加派一个连,鬼子要是从这儿过来,咱能提前半小时预警。”姜啸虎用手指在图上划着,“还有西城墙,太薄,得加厚三尺,再架两挺重机枪。”
张啸北正点头,就见传令兵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脸白得像张纸,嘴唇哆嗦着,话都说不囫囵了:“督……督军……不好了……城南……城南窄巷……”
“咋咋呼呼的像啥样子!”姜啸虎皱起眉,“出啥事了?慢慢说。”
“是……是姜司令……”传令兵咽了口唾沫,声音抖得像筛糠,“姜司令……还有他带的警卫……全……全没了……”
“啥?”李啸冲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你再说一遍!咋了?”
传令兵被他吓得一哆嗦,眼泪都快下来了:“都……都死了……在窄巷里……被人杀了……巡夜的弟兄刚发现……”
姜啸虎,直勾勾地盯着传令兵,眼睛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最后只剩下片漆黑。张啸北想扶他,刚碰到他的胳膊,就见他手里的茶杯——现在正被他死死攥着,“咔嚓”一声,杯子被捏得粉碎,碎片扎进肉里,血顺着手指往下滴,滴在地图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可他像是感觉不到疼,只是慢慢抬起头,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响声,像是困兽在嘶吼。那是他哥啊,从小护着他的哥……
张啸北他们都不敢说话,他们从没见过姜啸虎这样,那眼神里的东西太吓人,像是要把天捅个窟窿,把地翻个个儿。书房里的油灯“噼啪”爆了个灯花,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头受伤的野兽,在黑暗里舔舐着淌血的伤口。
察哈尔城的风还在刮,卷着血腥味,钻进每个人的鼻子里。谁都知道,这一夜之后,天要变了。姜啸虎心里清楚,他哥的血不能白流,那些藏在暗处的小鬼子,他一个都不会放过。这察哈尔的天,得用鬼子的血来洗干净。
巷子里的血渍被夜风冻成了暗红的痂,踩上去硬邦邦的。姜啸虎赶到的时候,天刚蒙蒙亮,他没骑马,就那么一步步走着,军靴踩在血痂上“咯吱”响,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张啸北蹲在旁边,用布轻轻擦着姜啸生脸上的血污,手不停地抖。他想起这哥俩小时候的样子,姜啸生总爱揪着姜啸虎的辫子,嘴里骂着“小屁孩”,却在别人欺负姜啸虎时第一个冲上去。现在,那个总护着弟弟的大哥,就这么冷冰冰地躺在地上,再也不会瞪着眼骂他“咋又跟我弟胡闹”了。
“别擦了。”姜啸虎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他走到姜啸生身边,慢慢蹲下身,伸出手,想合上哥圆睁的眼睛。那眼皮硬得像铁皮,费了好大劲才合上,他摸到哥脸上的胡茬,扎得手心生疼。
“哥,咱回家了。”他低声说,声音里听不出哭腔,可谁都能听出那股子压抑到极致的悲痛。他摸了摸哥手里攥着的半片衣服,是黑色的夜行衣的碎片,一定是扯下来给他留的线索。
法医是个留洋回来的年轻人,戴着金边眼镜,蹲在尸体旁小心翼翼地摆弄着,时不时用镊子夹起些东西放进证物袋。“督军,死者都是被利器所伤,伤口边缘很光滑,像是被特制的刀具切割造成的。”他指着姜啸生脖子上的伤口,“这个伤口很深,直接切断了颈动脉,下手又快又准,凶手的手法很专业。”
“专业?”姜啸虎冷笑一声,踢了踢地上的块黑布碎片,上面绣着些歪歪扭扭的符号,“这玩意儿眼熟不?”
李啸冲捡起来看了看,眉头紧锁:“这是日本忍者的面罩,我在书上见过。还有那些铁片,是他们的手里剑,能劈开子弹的,肯定是忍者没错。”
“忍者?”张啸北啐了一口,“我看是龟孙子!敢在咱察哈尔的地界上杀生子,活腻歪了!”
姜啸虎没说话,他站起身,环顾着这条窄巷。墙上的血手印,地上的弹壳,还有哥倒下的位置,每一处都像刀子似的扎着他的心。
“把尸体抬回去,好好安葬。”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狠劲,“老张,你带一个营,封锁所有城门,盘查所有可疑人员,特别是日本人,一个都别放过。老李,你去日本领事馆问问,看看他们是不是该给我个说法。”
“是!”两人齐声应道,转身就要走。
“等等。”姜啸虎叫住他们,眼神里的红血丝像要渗出来,“告诉弟兄们,动作轻点,别惊动了百姓。还有,领事馆那边,先礼后兵,要是他们不配合……”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就把领事馆的门给我拆了,把里面的人全给我捆回来,我倒要问问他们,我哥的命,值多少大洋!”
天彻底亮的时候,察哈尔城的城门全关了。士兵们荷枪实弹地站在城门口,刺刀闪着寒光,对进出的人挨个盘查,连只苍蝇都别想飞出去。日本领事馆外围了不少卫兵,个个面色铁青,手都按在枪上,气氛紧张得像根快要绷断的弦。
城里的百姓不知道出了啥事,只知道督军府出了大事,到处都在抓人。茶馆里、酒肆里,人们交头接耳,猜测着各种可能,有说闹鬼的,有说土匪进城的,还有人偷偷说是日本人干的,被旁边的人赶紧捂住了嘴。
姜啸虎坐在督军府的书房里,窗外的天慢慢亮了,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可这阳光再暖,也照不进他心里的那片冰。他知道,从今天起,那个还会跟哥拌嘴的姜啸虎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有察哈尔督军,只有那个要为哥报仇的姜啸虎。
“小鬼子。”他对着空气说,声音像淬了冰,“你们欠我的,欠我们姜家的,我会一点一点,连本带利地讨回来。用你们的血,来祭我哥的在天之灵。”
书房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还有远处传来的操练声,那声音整齐划一,带着股一往无前的狠劲。姜啸虎慢慢站起身,走到墙边,摘下挂在墙上的步枪,仔细地擦拭着。枪膛里的反光映出他的脸,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温和,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城门口的盘查持续了整整三天三夜。张啸北带着卫队逐家逐户地排查,从东关的杂货铺查到西关的铁匠铺,连妓院和烟馆的地窖都没放过。查到日本商会时,会长是个矮胖子,鞠躬鞠得像只虾米,说啥都不知道,可他额头的汗珠子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
“会长先生,”张啸北叼着烟,吐了个烟圈,烟圈正好套在胖子的脑袋上,“三天前夜里,城南窄巷,见过这玩意儿没?”他掏出个证物袋,里面装着半片忍者面罩。
胖子的脸“唰”地白了,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没见过,我们是正经商人,从不掺和那些打打杀杀的事。”
“正经商人?”张啸北冷笑一声,一脚踹开商会仓库的门,里面堆着的不是货物,而是一箱箱的步枪和子弹,“这些也是正经生意?”他拿起一把步枪,枪身上印着“关东军”的字样,“看来你们商会还兼着给鬼子送军火的活儿啊。”
胖子“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抱着张啸北的腿就哭:“张队长饶命!都是上面逼的,我要是不答应,他们就烧了我的商会啊!”
“现在知道求饶了?”张啸北一脚把他踹开,“把他给我捆了,跟仓库里的军火一起,押回督军府。”
李啸冲去日本领事馆的时候,领事正在喝茶,看见他带着一个连的士兵进来,手里的茶杯差点掉地上。“李桑,这是做什么?领事馆是外交重地,你们不能乱来!”
“乱来?”李啸冲把姜啸生的血衣扔在桌上,血腥味呛得领事直皱眉,“我兄弟,姜啸生司令,三天前在城南被人杀了,凶手用的是你们日本的忍者刀和手里剑,你说我来做什么?”
领事眼珠转了转,假惺惺地说:“这太不幸了,我对此表示深切的哀悼。但这绝不是我们大日本帝国干的,可能是些流窜的浪人所为。”
“浪人?”李啸冲走到领事面前,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浪人能有那么专业的杀人手法?浪人能弄到你们关东军的军火?”
领事被吓得直哆嗦,赶紧说要向上级汇报,一定严查此事。李啸冲没跟他废话,让人把领事馆搜了一遍,虽然没找到直接证据,却搜出了不少察哈尔的城防图,上面标着岗哨的位置和换岗时间,用红笔圈得清清楚楚。
“回去告诉你们长官,”李啸冲临走时说,“别以为我们好欺负,再敢在察哈尔地界上动歪心思,别怪我们不客气。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
城里的百姓听说姜司令被日本人杀了,都炸了锅。
“弟兄们,”姜啸虎站在城墙上,对着下面的士兵说,“我哥没了,死在小鬼子手里。我知道,你们心里也憋着气。但我们是军人,不能只想着报仇,更要守住这察哈尔,守住城里的百姓。只有守住憋着气。但我们是军人,不能只想着报仇,更要守住这察哈尔,守住城里的百姓。只有守住了这里,我哥的血才没白流,你们说是不是?”
“是!”士兵们齐声呐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砖都掉了渣。
夜里,姜啸虎独自坐在书房,拿出那块从杨琏真珈墓里带回来的长生石。石头还是灰扑扑的,没啥特别,可他总觉得里面藏着啥秘密。他想起李啸冲身上的金纹,想起孔祀臣的死,想起哥的脸,突然觉得这石头沉甸甸的,像压着无数条人命。
“要是真有长生,”他对着石头说,“咋不让好人长命百岁呢?”
石头没啥反应,还是那块破石头。姜啸虎把它收进抽屉里。他知道,这世上没有长生药,能靠的只有自己手里的枪,还有弟兄们的命。
他让人给哥办了场隆重的葬礼。全城的百姓都来送行了,王师傅带着徒弟们抬着棺材,学生们举着白花,士兵们鸣枪致敬。姜啸生的坟埋在西山坡上,能看见整个察哈尔城,哥生前总说,站得高才能看得远,现在,哥可以天天看着他守着这城了。
“哥,你放心。”姜啸虎站在坟前,把那把哥用过的匕首插在坟头,“我会守好这里,守好百姓,等给你报了仇,我再来看你。”
督军府的灯光又亮了起来,姜啸虎坐在书桌前,开始批阅公文。桌上的地图摊开着,上面标满了红色的记号,那是未来要重点布防的区域。他拿起笔,在“日本人驻地”几个字上重重地圈了个圈,笔尖把纸都戳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