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压是压不住的,皇帝想要亲政,就必须学会能屈能伸,也得让天下人知道,他,有这个伸的资格!”
沈良被这番话震得心神俱裂,再不敢多言半句,冷汗涔涔地领命退下。
……
御史台。
御史大夫云袁手中的狼毫笔“啪嗒”一声掉落,上好的徽墨在刚写就的奏章上晕开一团刺目的污迹。
他死死盯着前来报信的下属,“你再说一遍?永寿宫下了什么懿旨?”
那下属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地重复。
“回……回大人,永寿宫懿旨,左散骑常侍李楚……官复原职,加……加柱国衔!”
“疯了!李黎这个女人,当真是疯了!”
云袁猛地一拍桌案,须发皆张。
李楚是谁?那可是太皇太后亲自批准辞官的第一人,可如今就这么让他回来了?!
而且还加官进爵了!
太皇太后一向爱面子,不可能做如此打脸的事?
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太皇太后做出如此决定?
还有皇太后和淳皇后那边,他们二人又怎会同意?
他如困兽般在公房内来回踱步,脑中乱成一团浆糊。
“不对……不对!李黎此人,隐忍狠辣,绝不会行此等莽撞之事。她这么做,一定有我们没看到的深意……”
“是为了给新帝立威,可新帝不是个傀儡皇帝吗,立的哪门子威?”
“是为了拉拢旧部?可拉拢他一人,打脸自己,让朝堂混乱,这笔账怎么算都不划算!”
下属早已悄然退下,整个御史台已然炸开了锅,官员们奔走相告,人人面带惊骇。
云袁却充耳不闻,他忽然停下脚步,眼中闪过惊疑之色。
“除非……除非她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赢,而是为了……输?”
“她故意抛出一个破绽百出的棋子,引得所有人来攻,然后……然后呢?”
云袁越想,头皮越是发麻。
这个女人的心思,比深渊还要可怖。
……
门下省,一间尘封许久的公房内。
须发半白的孙敬,眼神凌厉如刀,死死盯着眼前那个淡然品茶的男人。
“李楚!你还有脸回来?!”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充满了愤怒与失望。
“当时你非要跟皇帝硬顶,结果呢?被迫辞官,如今倒好,太后一道懿旨,你风风光光回来了,还顶着个‘柱国’的名头!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搁?!让那些站在我这边的同僚怎么看你,怎么看我孙敬?!”
李楚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盏,那茶水早已冰凉。
他抬起眼,浑淡淡地看着暴怒的故友。
他什么也没说。
可这沉默,却比任何言语都更让孙敬难受。
孙敬的怒火,瞬间泄了气。
他颓然地转过身,胸膛剧烈起伏,心中涌起的,却是无尽的悔意与苍凉。
当年,他们也曾是意气相投的知己啊。
良久,他长叹一声,对外喝道。
“来人!”
一名衙役应声而入。
孙敬看着那张年轻而茫然的脸,思绪万千,最终化作一句沙哑的命令。
“去,将李大人官复原职,加柱国衔的文书,贴到省门外的告示栏上。用最大的那张黄榜,给老夫贴得正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