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他而言，绝对是比刀山火海更为可怕的境地。
他知道，今日的谈话，每一个字都可能决定他的生死。
不知过了多久，殿内只有炭火偶尔爆裂的微响。
沈良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太皇太后圣明，所作所为皆为社稷计，陛下年幼，若无太皇太后垂帘听政，朝纲不稳，社稷堪忧，如今之局，实乃万不得已之策，亦是陛下之幸！”
他将所有的责任都推给“社稷”，又巧妙地将韩川的现状归结为“幸”，以求安抚李黎。
李黎沉默了片刻，轻轻地叹息一声。
她眼中的神色，也稍稍缓和了几分。沈良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了些许。
“可他一个十岁的孩子，竟能说出那般话来……”
李黎又喃喃了一句，“这帝王之路，对一个稚子而言，当真残忍。”
沈良的神经再次绷紧，心头又是一阵狂跳。
他比谁都清楚，当初在众多皇子中，是李黎力排众议，坚持将出身低微、年幼无势的九皇子韩川推上皇位，作为他们三宫太后垂帘听政的傀儡。
如今李黎这番感慨，无异于旧事重提，更是在拷问当初的决断。
沈良只觉口干舌燥，他知道自己必须更加谨慎，否则一步踏错，便是万丈深渊。
殿中再度陷入沉寂，只有细密的雪花敲打窗棂的声音。
许久，李黎才缓缓转身，目光落在沈良身上。
“今日那番话，皇太后和皇后那边可都听到了？”
她凝声询问，眼神锐利如刀。
沈良全身一凛，恭敬应道：“回太皇太后，两位娘娘想必也都听见了，奴才观察，两位娘娘听到陛下那番话后，神色皆有异样，似乎也……也有所触动。”
“有所触动？”
李黎陡然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殿内回荡，“这宫里，就该多些变化！”
她笑声一顿，“孙敬果然不负先帝嘱托，不负与先皇的诺言！他终究还是尽忠了！”
话音未落，李黎的眼眶骤然泛红，似有泪光闪烁。
她想起了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仁宗皇帝在病榻前召见孙敬，以及自己也在场的场景。
那些刻骨铭心的嘱托，那些关乎大梁未来的密议……往事如潮水般涌来，让她心神激荡。
沈良的身体瞬间僵硬。
他低垂着头，死死盯着脚尖，脑海中一片空白。
太皇太后竟然想起了这些！
他听到了太多不该听的秘密！
这种时刻，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太皇太后那激动过后，潜藏在眼底深处的森然杀意。
沈良拼命转动着思绪，额头冷汗涔涔。
他该如何应对？
是立刻告退？
还是跪地求饶？
亦或是……主动请死？
可是，无论哪一种，他都不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