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着的众人,依旧挺直了脊梁。
西侧珠帘已然掀开,恒皇太后明黎凤冠霞帔,面容清冷地站在那里,正遥遥望着林川、明黎等人,目光中竟带着……赞许?
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挪动脚步。
韩川的心脏疯狂地跳动着。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留下。
留在这里,就会成为她们斗争的焦点,成为那被撕扯的战利品。
他缓缓转过身,迈开脚步,小小的身影在巨大的龙椅衬托下显得无比孤单。
可他的脑海中,却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我该如何在这三方的角力中,找到那条属于我自己的,通往权力巅峰的血路!
这里发生的事,在短短几个时辰内,便席卷了整座大梁都城。
每一个消息,都足以让那些在权力边缘嗅探的豺狼们,兴奋到彻夜不眠。
酒楼茶肆,高门府邸,无数双眼睛在暗中交换着惊骇与贪婪。
旧的格局被砸碎了,新的机会,便从那满地碎片中滋生出来。
然而,这场风暴的中心,那个被无数人窥探、揣测的年幼天子,却对此一无所知。
一连数日,风平浪静。
直到第五日。
天气骤变。
明明尚未到严冬,天上却飘起了细碎的雪籽,敲打在琉璃瓦上,沙沙作响。
一股砭人肌骨的寒意,无孔不入地渗进了这座辉煌的宫城。
反常的,不止是天气。
韩川照例在青鸢的伺候下穿戴整齐,乘着御辇,前去给三宫请安。
在太皇玄皇后李黎的福寿宫,一切如常。
老太后隔着珠帘,不咸不淡地问了几句功课,便挥手让他退下了,自始至终,连面都未露。
可当御辇行至淳皇后陈珍儿的凤仪宫前时,却被一名小太监拦了下来。
那小太监躬着身子,尖着嗓子,传了一道懿旨。
那懿旨说得云山雾罩,引经据典,大意是说天气反常,恐惊扰了先帝英灵,又言及新君孝道,当感怀先帝创业之艰辛,方能承其德,继其志。
一通话说完,韩川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聒噪。
他一个小小的身躯坐在宽大的御辇中,脸上依旧是那副懵懂的孩童模样,心里却在冷笑。
果然是妇人,连下战书都这么拐弯抹角。
他没听懂,身旁的内廷总管赵德,那张老脸却瞬间白了几分。
赵德往前挪了半步,身子压得更低,几乎要贴在轿外,用一种蚊蚋般的声音,急急解释。
“陛下……淳皇后殿下的意思是想请您去一趟皇陵,祭拜一下明宗皇帝……”
去皇陵?
韩川的眉梢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他瞬间就明白了陈珍儿的意图。
这是在向所有人,尤其是向李黎和明黎宣告——新君在我掌控之中!
这是在用他这个皇帝,去打另外两位太后的脸!
何其可笑!
何其……无聊。
“知道了。”
韩川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
“去便去吧,为人子者,祭拜先父,本就是天经地义。”
他之所以答应,并非忌惮陈珍儿的威势。
而是这几日的死寂,让他感到一种发自骨髓的烦闷。
“摆驾,皇陵。”
他淡淡地吩咐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