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何人所拟?”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抓住了赵德的袖子,声音里透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赵德的脸上也满是困惑与不解,他压低声音,凑到韩川耳边。
“嗣皇帝,此事……蹊跷得很。
中书省呈上的九个年号里,根本没有‘永乐’二字。”
“那是从何而来?”
“老奴打探到,三宫太后为年号之事,头一次……出现了分歧。”
赵德的声音里带着惊异,“太皇玄皇后与恭仁慈懿恒皇太后,还有淳皇后,各自看中的年号不同,争执不下,此事便僵住了,直到昨日,太皇玄皇后娘娘亲笔写下这两个字,另两位……竟也都默许了。”
韩川的心沉了下去。
陈珍儿……那个女人,究竟在想什么?
是捧杀?
想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还是……这背后,有他不知道的,更深的图谋?
这份突如其来的“尊荣”,让他浑身发冷。
可眼下已经没时间让他想这些事,因为登基大典便迫在眉睫。
一时间,原本死寂的诰天殿变得热闹非凡。
司礼监、尚宫局、钦天监的太监宫女们川流不息,搬运着礼器,丈量着尺寸,演练着仪轨。
韩川被当成一个精致的人偶,任由他们摆布。
试冕服,演礼仪,背诵冗长的祭天祷文。
他累得几乎虚脱。
然而,没有人关心他是否疲惫,他们眼中只有流程,只有规矩,只有那场关乎所有人前途命运的盛大典礼。
转眼,便是登基大典的前一夜。
天公不作美,又是一个雪夜。
鹅毛般的大雪无声飘落,将整座紫禁城装点成一片素白,也掩盖了其下所有的污秽与阴谋。
寝殿内,地龙烧得旺盛,温暖如春,韩川却毫无睡意。
他穿着单薄的寝衣,赤着脚踩在柔软的波斯地毯上,怔怔地望着窗外那片无尽的白。
“嗣皇帝,是……紧张了吗?”
一个清冷如冰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是钱灵儿。
韩川沉默了良久,久到钱灵儿以为他不会回答。
“不清楚。”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声音有些飘忽,“反正是睡不着。”
他转过身,看向那个始终与他保持着三步距离的少女。
“那你呢?你紧张吗?”
钱灵儿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奴婢明日不必登台,亦不必叩拜,只需立于嗣皇帝身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无需紧张。”
“噗嗤……”
韩川竟忍不住笑出了声。这回答,实在太“钱灵儿”了。
他脸上的凝重化开少许,带着玩味的笑意。
“你今天的话,倒是比以前多了些。”
钱灵儿的眼睫毛微微一颤,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语调。
“嗣皇帝垂问,奴婢不敢不答。”
韩川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他忽然向前一步,朝她伸出手。
那一瞬间,钱灵儿整个人都绷紧了!
韩川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哑然失笑,缓缓收回手,摊了摊掌心。
“别那么紧张,朕又不会吃了你。”他的声音里带着无奈的戏谑,“朕只是想让你坐下来,陪朕聊聊天。”
钱灵儿紧绷的身体略微放松,但依旧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