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摩拉姆浑浊的眼睛猛地睁大了些,一丝意外从眼底闪过,她先是飞快地瞅瞅左右屏息倾听的族老,又低头看向青缘手中那副连着橡胶管的听诊器,这巴掌大的小玩意儿,难道真能“听”出藏在身体里的病痛?
不等老人从惊讶中回过神,青缘又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您老年轻时候,是不是还生过孩子?”这话像一块小石子投进深潭,瞬间在西摩老人心中激起千层浪。她猛地攥紧了衣角,脸颊泛起异样的潮红,又惊又窘地别开目光,这姑娘怎么连陈年旧事都知道?这哪是普通的医者?简直是能看透人心的活神仙!
老人心中虽又敬又怕,那些深埋在岁月里的往事却绝不能向外人吐露,她定了定神,声音尽量平稳地问:“我的病……有治吗?”
青缘闻言弯起嘴角,眼底漾起温和的笑意:“您老别担心,这是女人常见的妇科病,不算什么大病。我给您开副草药方,虽不能一下子根治,但坚持吃些时日,夜里就能睡安稳了,身体也会慢慢硬朗起来。”
西摩拉姆眉头微蹙,显然没听过这个词,语气里带着几分半信半疑:“什么是……妇科病?”
“就是只有女人才会得的毛病。”青缘耐心解释,指尖在桌上轻轻点了点,“就像男人不会生小孩一样,有些病也是分男女的。”
老人听着这话,心里却打起了鼓:她说得这般精准,难道是真的?可在龙山,人们向来只说“中了邪祟”,生病就要请巫师跳神驱邪,从没有“男人病”“女人病”的分法。
她沉默片刻,忽然话锋一转,语气竟添了几分亲和:“我就爱和女人聊天,尤其喜欢你这样年轻漂亮的姑娘,咱们女人之间,总有说不完的贴心话。”
坐在角落的牧龙女眯鲁看得眼睛都直了,西摩老人在族里向来威严得很,对谁都是不苟言笑,何曾对人这般温和?她悄悄缩了缩脖子,打心底里佩服起青缘姐姐来,连族巫大人都能被她“治”得服服帖帖。
青缘捕捉到老人语气里的松动,连忙顺势提议:“那真是太好了!改日我得空了,就来向您学学龙山的治病法子,好吗?”
西摩拉姆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连忙摆手往后缩了缩,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嘴里念叨着:“不必不必,人生有形,不离元神啊!这些事说来话长,改日再说,改日再说!”
杰美青缘听着这句似曾相识的话,心头忽然一动:这不正与《黄帝内经》里“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治病必求于本”的古训不谋而合?所谓阴阳调和、元神稳固,方能身安无疾,这正是中医诊病的根本之道,没想到竟能在偏远山林的老人口中听到相似的道理。
当青缘借着话题再问老人对这世间万物的看法时,西摩拉姆却只是浑浊的眼睛望向窗外,慢悠悠吐出两个字:“要注意‘空’!”
青缘愣了愣,随即想起队友鹤云飞与曲木戈武前阵子刚为龙山修了水渠,想必是雨季的山洪让老人心有余悸,便只当她是在提醒提防空中的雨水,并未将这没头没尾的话放在心上。
后来青缘起身去里间取药箱配药,不过盏茶的功夫,等她捧着包好的草药走出时,却见诊室里早已空无一人。西摩拉姆不知何时已带着眯鲁和族老们匆匆离开,只有木凳还保持着方才的摆放,仿佛刚才的对话只是一场轻梦。
青缘无奈地笑了笑,将草药放在桌上,只好守着诊室静静等待眯鲁折返来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