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出手背,试探地碰了碰他的额头,有些烫。大概是觉得不舒服,顾耀又往里缩了一缩,睡梦中也眉头紧锁。 许晟从地毯上捡起空调遥控器关掉,下楼找到了医药箱。 37.7,还好,低烧。 许晟收回体温枪,又翻找起有没有退烧药来。找到一版感康和阿莫西林,掰了两颗,极不温柔地掰开了顾耀的嘴唇,给他灌了进去。 来不及吞咽的水把顾耀呛醒了。下意识地抓住了离自己最近的手。 安静地对视几秒之后,许晟慢条斯理地把杯子放到了床头柜上,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窘迫:“你醒了?” 顾耀半眯着眼睛看他半晌,像是刚认出来一样,声音低沉而沙哑,仔细听才能分清:“……为什么是你?” “当然是我。”沉默一刻,许晟轻声说,“是你让我来的。” 顾耀看着他,因为低烧而混沌的大脑,似乎并不能够分辨他的话。手上的力气慢慢又松了,头一歪,再次睡了过去。 他睡得极静,半点声响也没有,只有心口随着呼吸的频率轻轻起伏。 许晟看了他一眼,站起身,然而还没走到门口,顾耀却又开口了。比刚刚的声音更轻,呢喃般的梦呓。 “……冷。” 当然冷,十六度的空调开了一晚,头发又是湿的,怎么会不冷。 许晟心道真是大少爷作派,梦里也惯会使唤人。却还是走到了柜子前,认命地拉开了柜门,挑挑拣拣拿出了一床蚕丝被。 然而走到床边,下一句话又从被褥深处传来了,迟缓的:“……妈妈,我不痛了,只是有点冷。你不要哭……” 轻飘飘一声闷响传来,怔愣片刻,许晟才反应过来是自己无意识地丢开了手。 他沉默地捡起被子,抖散盖在了顾耀身上,掩住门下了楼,一直走到了大门之外,又猛地停住了脚步。 满院的草木在夜风中左右摇摆,转过头,看着身后别墅的轮廓,一盏灯也没有开,在越来越逼近的夜幕中,像蛰伏着的怪兽。 而顾耀蜷缩在其中,那样高的个子,怎么能缩成那样小的一团? 安静的,沉默的,像沉睡在母亲的子宫当中…… 不要想,不要管。 许晟再一次告诫自己,他没有必要知道顾耀任何多的事情。他的过去和他无关,他只是来做完自己的事情,未来,他们也会重新变回陌路人。 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转过身重新拉开了房门。 桌子上的菜还摆在那里,和他来时一样,只是凝固的油花更多了,看着叫人反胃。许晟全部倒进了垃圾桶,又把餐盘丢进了洗碗机里。 他给外婆打了个电话说要晚些回去,外婆有些担忧地问:“怎么了?” “我没事,有个同学生病了,他家里没有人在。” “爸爸妈妈呢?” “……不知道,不怎么管他大概。” 外婆低低说了句真作孽,他一贯是听话的,长辈最不会怀疑的类型,外婆倒也没有过多阻止,只道晚上回来小心些。 许晟应了句好,挂了电话,走到冰箱前面,从冷藏室拿了颗生菜,又找到半包虾仁。 许议长家风严谨,也从不娇惯许晟,但他和舒琴工作到底都繁忙,基本照顾的阿姨总是打小就在身边。许晟并没有太多自己做饭的必要和机会。印象中,上一次应该还是小学的劳动课。 但他记忆力好,看过阿姨做过几次,基本的步骤总是知道。 找了个砂锅出来,加了大半的水。加米的时候,有些拿不太准,估摸着放了两个量杯,又把切碎了的虾仁和青菜一起丢了进去。 他坐在流理台边写完了一张化学试卷,再回到灶台前,一朵朵的米花儿已经开始咕嘟咕嘟地在砂锅里冒出来。 “可以了。” 身后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他身后伸过来,径直关掉了火。 许晟僵直着没有动,退后一寸就是顾耀的胸膛,他重新洗过澡了,浑身带着湿漉漉的水汽,他能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一点点蔓延到自己身上,像一团来自亚热带的云。 好在顾耀很快就离开了,走到一旁,打开橱柜拿了一瓶明油,放了小半汤匙,搅了搅又重新盖上了盖子。 “再煨一会儿。”他对许晟说,与他对视一眼,又挪开了视线,垂眼看到了他赤裸的脚,脱下自己的拖鞋轻轻踢给他。也不多解释,走到鞋柜边,重新翻出一双拖鞋穿上,再走回来,这才问:“你怎么来了?”又小声嘀咕,“......我还以为刚刚是在做梦。” “来看看你有没有被我气死。”许晟淡淡道。 顾耀一哽:“……你不是说是我在生气吗?” “你没有吗?”许晟挑眉,说完,不待顾耀反应,又问他,“烧退了没有?” 他这样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顾耀倒真是懵住了,这一周以来两人间的尴尬,似乎都被就这样轻飘飘地揭过了。愣了一愣才说:“……没感觉了,退了吧。” “医药箱我拿下来了,在茶几。”许晟暼他一眼,“体温枪在里面。” 顾耀应了一声:“……哦。” “哦什么?去啊。”许晟指了指砂锅,“这个好了吗?” “好了。”顾耀又看了他一眼,倒真是听话地去了。 那几颗感冒药还算有用,也可能是许晟搭的被子太厚,出了一身汗的缘故,体温已经降到了37。 他放下温度枪,看见许晟把砂锅端出来,放在了餐桌上。 “不烧了。”他转头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