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富丽堂皇的酒店出来,艾波叫了辆出租车返回布鲁克林。车窗外缓缓滑过的高?楼大厦仿佛巨兽,吞吐着衣着体面的男女,所有人脸皮底下都带着一种跃跃欲试到紧绷的奇异情态。
回到熟悉的克林顿街,阳光从容不迫地洒下,无论是?店外还是?店内的植物依然葱茏茂盛,汽车在楼宇间出没,带起的气流吹得?店铺招牌上的植物叶片簌簌作响。
与植物的生机勃勃相比,店内的气氛属实僵硬,空气仿佛凝滞一般,毫无生气。昨天?下午所有人都去警局录过口供,清楚发生了什么?,朝夕相处伙伴的背叛,任谁心里都不好受。
艾波没有开导他?们,像平时般处理工作。先盘点库房、统计近期长势良好的品种,再给百货公司、小学和华尔街的几家证券公司打电话,联络感情、推广新品,最后安排了服装秀布置场地的人手。三周没在岗位,虽说公司仍在运行,但还是?落下不少工作。
这么?一通忙活下来,一天?便过去了。
关闭店门,艾波瞟了眼紧闭了一整天?的詹科橄榄油进出口公司,缓缓向?公寓的方向?走去。
将近一个月没有住人,房间一定落了不少灰尘,得?好好搞一下卫生。一想这个艾波就头大,心中暗暗估计至少要搞到十点钟。肯定没时间做饭,她应该在路上买一点吃的回去,但忙了一天?,午饭囫囵吃了根冷热狗,实在没有胃口……不知?道1900怎么?样?了,有没有想她,按照他?们的巡演路线,他?现在应该在洛杉矶?晚上得?试着给他?打个电话。
要不是?罗萨托兄弟施压,她也不至于让他?帮忙、参加什么?管弦乐队,影儿都见不到。不过话说回来,哪怕1900不参加巡演,现在也不会在家里,而是?在爱尔兰教会舞会给载歌载舞的青年男女伴奏呢。
艾波一路走一路想这些有得?没得?,终于临到家门口那个街区,她像是?吃蛋糕最美味的那层夹心一样?,细细地在奶油之间叉出那个人的名字
只想三十秒,她暗自规定,他?只值得?想三十秒。夕阳缱绻迤逦地落在脸颊,仿佛若有似无的吻,艾波闭上眼睛,凭借记忆拐过街角、走这最后几步路,心中默念数字,默数着他?的睫毛、默数着他?笑起来时脸上的每一道褶皱。
时间到。
她睁开眼睛,如同淡月出现在东方寥远的夜空,方才还在脑海里的男人不可思议地具现化,竟然就这样?站在她的面前,哪怕贴着可笑的、遮住大半个脸颊的胡须,她还是?一眼认出他?来。
“艾波!”他?大步向?她走来,右手拎着一个木提盒,左手手臂搭着外套。
神情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期待,仿佛从灵魂迸发出来的那种期待。那双幽深的眼睛,又暗又亮,如同深不见底的湖水捕捉星星光芒。
“我带了酒酿圆子汤和红烧肉,”他?笑得?开心,凝视着她,刻意补充道,“还有米饭。”
这一刻,艾波觉得?自己完蛋了。只恨自己是?饭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