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静静等了半个时辰,直到这些排队的虞地百姓一一离去—— “老施主,贫僧又来麻烦你了。” 普智顶着半张尸变的脸,乐呵呵的迎了上去。 众人跟着上前,飞飞搀着范曾央。 “唉……” 那老者淡扫了普智一眼,“你这和尚,几时才肯放弃啊?” 竟操着一口流利的中原话腔。 “此劫不去,永不休歇。” 普智来到他身前合十鞠躬,调动残余佛力,把声音拔得洪亮: “吾应世尊宏愿,无非是豁出这一身一命,只要老施主您不放弃,咱们就总能为这虞地众生尝试出一条正路来!” “……” 老者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那双略带浑浊的眸子越过他,落到后面几人的身上。 似乎有看穿人心的渗透力。 “你这次的带来的几人……还算清正。” ………… “蛟毒不比寻常尸疫,毒性大得多,若要净化须得借助草药之力。不过你等中土修真毕竟根基扎实,应能省下我不少药材……” 这是一条黑暗的隧道, 那老者和普智在前头开路,众人在身后缀行。 经普智介绍,这位老者名叫奎桑。 一身古虞国王族修行法门,乃是药炼、巫术方面的大拿。 虽说是古虞国的王族大祭司,但虞国王族衰微千年,再加上如今尸疫肆虐,虞民遍地如散沙,早不遵上古王化了。 延续至今的,不过是个名义上的称呼罢了。 黑石堆砌的墙壁甚是粗糙, 随着火把的光跟着脚步向前推进,隧道两旁的壁画暴露在火光中。 大都已斑驳褪色,或有所缺失,或色彩模糊难以分辨。 但许知秋凭借金睛看得还算清楚。 并没有后世的娇柔做作,非得夹杂点意蕴, 这些壁画风格相当古朴原始,应是数千年的文物了。 “这画的是什么?”飞飞有个好习惯,不懂就问。 “一个美好的传说。” “讲的是什么?” 老者声音幽幽,头也不回: “讲的是七千年前,我古虞之祖重华追随天帝抗击域外天魔,最终功德圆满,平定灾殃。后又历经三灾九劫,终于证得长生果位,并赐福我虞族三千六百先民死而复生,一同飞升上界的传说。” “啊!”飞飞脑中臆想着那场面,不由得喜上心头,“那可真好啊。” “长生……” 许知秋细细吟味,心底思绪纷呈。 这两个简单到加起来才九笔的字,似乎是这方天地的修士们唯一的追求。 这与前世又有明显差异。 前世修真者所求,以通天超脱为至高理想。 比如恩师大盈仙人。 若仅仅是为了活得更久长一些,那长生又有什么意义呢? 长生长生,活多少年算长生? 一千年?一万年? 连恒星都有熄灭的一天,何况区区仙人? 不能通天,则非我道。 任它寿逾千万载,不过长生一龟鳖。 ………… 越过隧道, 众人应是来到了山体内部,眼前的空间无限开阔。 入眼是一根根粗如碾盘、高百丈的石柱,粗略一看,至少数千根。 每一根柱上都浮刻着“蛟龙盘柱”的雕纹,甚是惟妙惟肖,尤其那张鳞裂爪的模样,似乎比活物更加凶恶。 每隔一柱间设有石坛,坛中火熊熊燃烧,一直延伸向尽头。 借着此光照亮,再看眼前,就只剩雄伟磅礴,且又幽深如渊的感觉。 二者古怪交融,更凸显出一种蛮荒古早的粗犷风格。 众人跟随他来到一处祭坛边,并且跟着他拾级而上。 那祭坛规模不小,俨然跟个小金字塔一般。 登顶后,入眼是快堆成小山的各类药材。 以及一方池子,那池子长宽各十丈有余,比个游泳池还大。 池水粘稠,又似浓墨,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药香。 那奎桑祭司先让普智和范程曾央两个病号先进池子里浸泡, 然后来到一方桌案前,归拢着上面制药的器械工具,诸如舀杵、药瓮等。 接着开始挑拣药材,捣药制药。 顾家娘子是专业人员,忍不住上去凑热闹,随意捻起桌上一株草药,放鼻间一闻,然后又捻起另一株。 一连看了十好几株,眉头便深深皱了起来。 “怎么都是些剧毒草药?” 又来到那黑池边,掬了一碰细看,不由得惊呼: “这池水更是毒中之毒!” 对于她的震惊反应,奎桑头也不回, “你们中土人太死脑筋,总爱把事情分的太清楚,总把有毒一类看成洪水猛兽。” “其实,药性毒性,说到底不过是生克之道的演化。毒也是天地间能量的一种表现形式。二者义理相通,药可杀人,毒可医人,毒药也可以是补药。” 随着他将一味味调好的草药扔进药瓮中,然后又不知从那取来一碗紫黑色的液体。 将其兑进瓮里,霎时间冒起滚滚浓烟,再把瓮架在火盆上炙烤。 随着他口中念咒,身躯也跟着手舞足蹈。 就好似巫祝跳大神一般, 不大一会儿,瓮中透出药香,他将其分成两小碗,给普智和范曾央分别饮了。 然后,神奇的事发生了。 普智那半边尸变的脸,肉眼可见的恢复血色。 范曾央情况比他较轻,不出盏茶功夫,已经活蹦乱跳了。 “以毒解毒,佩服!”顾家娘子这下服了。 以毒攻毒说得轻松,可要做到这一点,非得具有极高的专业水平。 若非对药性的生克、分量的掌控妙绝毫巅,断然做不到这一点。 普智诵了声佛号,道: “解此毒不难,难的是以身作药,待得老施主什么时候能把老衲这身血肉调成了,那才是功德无量。” 他这番话又是语焉不详的,引得众人猜测。 那奎桑却是语气幽幽: “是啊,只可惜桑朵儿不在了,药炼一途上,她比我这个父亲更有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