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李威低着头，轻声问： “付队长家里有哪些人，今天怎么没来？他这次牺牲，抚恤金多少？我想补偿他家人……毕竟他是为了保护我……” 夏凌云瞥了李威一眼，昂着头吐了个烟圈，许久才说： “老付没有家人……” 听了这话，李威猛然抬起头。 夏凌云发着呆，猛得咳嗽了一阵，说： “老付是个孤儿，据说是先天性智力障碍，被父母遗弃，其实就是营养不好，发育得迟。 他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后来被他养父收养。 他养父是个老干警，就培养他当警C。 呵呵呵……这小子很争气，做事一根筋，特别有毅力。 散打、格斗、枪法什么的动不动就拿第一，当时可是我们这特警突击队王牌先锋呐。 唉……” 说到这，夏凌云沉默了一会，换了坐姿： “后来吧，他养父心脏病没熬不过去，说走就走了，留下他一个人。 我们那会想着给他说个媒，替他找个伴，就到处张罗找条件不错的姑娘跟他相亲。 结果吧，这小子明明那么能干、能打，偏偏不会处对象。 人家姑娘们都嫌弃他无聊、没乐趣、死心眼、说不来话。 就这么一年又一年耗着，耗到他三十大来岁，介绍的都是二婚…… 他也不肯要，加上调去专案组，一年到头没忙得要死要活，干脆就不提结婚的事。 唉！” 听完付大宁的人生经历，李威心里万般不是滋味！ 难怪刚才追悼会，没有一个家人参加！ 平心而论，四个月下来，他对付大宁的印象很一般。 这人不爱说话，也没有爱好，不抽烟、不喝酒、不休息、不娱乐，看着很木讷，也不会考虑太多……总之是个很容易被忽略的人。 但李威真没想到，他居然为了救自己，挺身而出挡子弹！ 一想到付大宁临走前的最后一句话，李威心抽搐得厉害，可现在他居然连一点补偿的机会都没有！ “他是无牵无挂了……我……我……”李威说着说着，又哽咽了起来。 夏凌云摸了摸李威的脑袋，说： “别去想啦，你别觉得愧疚，就算不是你，老付他照样这么做！ 保护群众安全是他的职责，他这人就是死脑筋……别哭了，别去想，推我回去吧。” 李威抹了眼，擤了下鼻涕，猛点点头，推着夏凌云回了病房。 躺回床上后，夏凌云忽然问： “曹健骅他们呢？我听你后来汇报，印度人同伙突然出现，你就丢下他们跑了？” 这话让李威浑身一怔，默默替夏凌云倒了杯热水，他眼中的光陡然变得凌厉： “对！” 夏凌云盯着李威的眼睛问：“真的吗？！” “嗯！” 夏凌云这种人精，一眼看穿李威在说谎： “他们到底去哪了？” 李威嘴角稍稍一扬，瞪大眼睛，言语里透着阴森： “去他们该去的地方，我想那些印度人贩子，应该会送他们去，该去的地方。 说不定那个地方是挖心掏肺、抽血割腰的地狱……” 听到这，夏凌云捂着锁骨下方，倒吸一口凉气，李威干了什么，他很快想清楚。 没想到这小子这么凶残！ 夏凌云苦笑一声，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劝李威没用，可沉默了片刻，他仍然奉劝了一句： “以暴制暴、血债血偿是不对的……” 李威魔怔似地大笑了一会，脸上阴恻恻：“哈哈哈哈！对不对管我屁事！ 或许不对吧，但是有用啊、解气啊。 至少可以宽慰付队长在天之灵，你说呢？” 夏凌云紧闭双眼，不敢看李威脸上鬼魅般的表情。 两人再次沉默，李威打开窗帘，暖洋洋的阳光逐渐驱散他心中的戾气。 没一会儿，门开了，走进来一大群人。 分别是刘伟峰以及小魏等同事，还有一脸恬淡的陈江雪。 当同事慰问夏凌云时，刘伟峰一声不吭，坐在椅子时不时拿眼瞟着李威。 陈江雪默默走到李威身边，紧贴在他身上。 李威轻轻搂过陈江雪，眼里无限温柔：“你好点了吗？” “我好得很，我又没受伤……”陈江雪回想那天的经历，至今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做出那种惊心动魄的疯狂行为，“就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我一点用没有……” “怎么会呢？”李威贴了贴陈江雪漂亮的额头，“你很勇敢，你是英雄！如果没有你，我们都不可能活着回来！” “对啊，陈小姐，要不是你我们肯定完蛋！”小魏耳朵尖。 “就是！死活没想到，他妈的，柬埔寨那帮狗日的，居然公然跟犯罪分子窜同！” “简直丧心病狂啊！” “那地方迟早出事！” “唉，对啦，那边抓了多少人？” “这几天差不多有400多号人，这下专案组有的忙喽！” “除恶务尽！最好全他妈抓光！” “你想多啦，跑得更多，你还不知道吧，这次打击下来，柬埔寨那边上万底层违法分子抢着跑呢！ 机场、港口全是人！ 这些东西……唉……国内一打就往菲律宾、马来跑。 菲律宾、马来那边一打，就往柬埔寨跑。 以后估计都得往缅甸跑，说不定再往后呀，还往中东跑呢！ 一帮毒瘤！怎么打都没用！妈的！” …… 一群人七嘴八舌讨论起，这次难得一见的大型跨境行动。 “诶，发牢骚有什么用？都回家过年去！ 休息两天，明年再接再厉，有多少我们抓多少！”夏凌云颇有气势地训斥一句，“去吧，赶紧回去，别打扰老子休息！” “哈哈哈，队长说得对！回家过年，明年继续奋战！” “回家过年！” 随着夏凌云一声令下，一群同事，说说笑笑又出了门。 临出门时，小魏突然对陈江雪说：“陈小姐，材料我们年后给你准备好，你放心哈！” “诶，我不要！我真不要啊！”陈江雪颇有点哭笑不得。 小魏却说：“领导决定的，你不要也得要，别为难我们呀，再说，都是你应得的！” 说着，不等陈江雪答应，立即奔出了房间。 李威好奇地问：“什么材料？” “我真是……无语……”陈江雪捂住脸，坐了下来，“说要给我评个‘个人先进英雄’事迹，还说准备材料帮我申请什么‘十大杰出青年’！ 哎呀，你说我又不是专案组的，搞得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按说，也应该是夏队长、付队长……唉……我配不上……” 听到这话，李威更无语，叹了口气嘀咕：“这他妈有背景是不一样哦，评功劳永远优先！” “你配得上，我们也会评，包括老付……”夏凌云乐呵一声，也重重叹了口气，“该拿就拿，谦虚谦让没用，做好事就得让人知道。 如果你真正不在乎，那就算评上，你也无所谓，走个形式么，大家都有面子。” 李威深以为然点点头：“夏队长不亏是大领导，这话说得有水平！” “哼！他当然有水平，不然干不出这勾当！” 这话一出口，房间里三个人齐刷刷循声望去，刘伟峰脸色铁青，他刚刚一直没说话，忍到人都出去后，终于发难。 “你这话什么意思？”李威脸色一寒。 “我什么意思？”刘伟峰站起来，用手指点点夏凌云，又点点李威，“你们两个违法乱纪，当我看不出来！ 我问你们，赃款呢？这么大的事，不可能没追赃款吧？ 别的案子或多或少追回来一部分赃款，这件案子，到现在一分钱没见。你敢说你们俩没动手脚？！” 夏凌云撇撇嘴，头疼得揉着太阳穴。 李威冷哼一声：“管你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