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或许解释了为什么关于松溪居士记载甚少。”杜明德推测,眉头微皱,声音中带着几分沉重,“在那个文字狱盛行的年代,这样的隐士作品很难广泛流传。你们想想,魏忠贤当权时期,稍有不慎就可能招来杀身之祸,更别说是这种明显带有避世意味的作品了。”
“而且,”杜明德继续分析道,“松溪居士既然选择隐居,必然不愿抛头露面,他的作品大多只在私人收藏中流传,甚至可能故意控制数量。加上明末清初的战乱,他的作品能流传下来,怕也是九死一生,侥幸得很哪。”
“从艺术价值看,”陈阳接过话头,语调变得更加庄重,“此画构图精妙,笔法创新,意境超脱,应是画家巅峰之作。你们仔细观察这远山的处理手法,既不是传统的披麻皴,也不是斧劈皴,而是一种全新的表现方式。”
陈阳指着画面远处的山峰说道:“这种笔法我称之为'断续皴',看似断断续续,实则气韵贯通。每一笔都恰到好处,既表现了山石的质感,又营造出了空灵的意境。这种技法在明代绘画史上是极其罕见的。”
“从历史价值看,”陈阳的声音更加激动,“它可能填补了明代绘画技法的某个空白。我们知道,明代山水画承接宋元传统,但在技法创新上一直被认为相对保守。而这幅画的出现,完全颠覆了我们的认知。”
杜明德点头,眼中闪烁着学者特有的兴奋光芒:“更重要的是,它展现了华夏山水画从写实到写意的关键过渡。你们看这中景处理…”
他手指虚画,在空中比划着,“既有南宋的严谨构图,又有元人的笔墨趣味,还预示了后来清初'四王'的变革。”
“这种过渡性特征,”杜明德越说越激动,“正是艺术史研究中最珍贵的资料。它像一座桥梁,连接了不同时代的艺术风格。特别是这种'断笔皴'的运用,我敢说,这很可能影响了后来王时敏、王鉴他们的创作思路。”
“而且你们注意到没有,”杜明德又指向画面的水纹处理,“这里的水纹既不是传统的鱼鳞纹,也不是简单的线条勾勒,而是一种介于虚实之间的表现手法。”
“这种技法在清代的'四王'作品中偶有出现,现在看来,很可能就是受到了松溪居士的影响。”
贾老板听得两眼放光,搓着手问道:“那…这画值多少?我是说,如果真的是松溪居士的真迹,市场价值大概是多少?”
陈阳和杜明德对视一眼,默契地笑了笑。陈阳忽然收起方才的专业姿态,换上一副促狭的表情,凑近贾老板,压低声音道:“贾老板,想知道这宝贝值多少钱,只有一个法子……”
他故意停顿,吊足了胃口,随即猛地一扬手,语气变得正经八百:“那就是上交国家!若是确认为真迹,这可不是用钱能衡量的,那可是——无价之宝!”
“不成!不成!”贾老板一听要把画交上去,吓得连连摆手,整个人几乎要跳起来,“哎呦我的乖乖,陈老板,整整三千块大洋!上交给国家?他们给个三百块安慰费,我岂不是亏得底儿掉?三千变三百,这赔本的买卖我可不做!”
旁边的杜明德瞧着贾老板那手舞足蹈的模样,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慢悠悠地把放大镜往工具箱里一搁,嘴角微微抽搐,活像是被人硬塞了一口黄连。
“得,那还真麻烦了。”他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目光在贾老板脸上逡巡片刻,又转向画卷,手指无意识地在工具箱上轻轻敲击。
“宋代的画风,明代的宣纸,一个查无此人的松溪居士,偏偏又透着股与时代格格不入的旨趣……”杜明德苦着脸,摇头晃脑地念叨着,声音里带着几分自嘲和无奈。
“嘿,结合这些线索,只有两个字......”
他话音刚落,陈阳几乎是同时接口道:“‘赝品’!”两人异口同声,默契得像是在唱双簧。
贾老板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张得能塞进去一颗咸鸭蛋。
他看看杜明德,又瞅瞅陈阳,最后猛地一拍大腿,跺脚哀嚎:“我……我这是倒了哪门子霉啊!三千块买张假画!还不如买两头大蒜回去腌咸菜!”
店内一时陷入死寂,只有窗外斜阳缓缓移动,将淡金色的光影洒在画卷上,给那褪了色的山水镀上一层虚幻的光晕。画中那位松溪居士,仿佛隔着几百年的岁月,正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注视着他们,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最终,三人达成共识:先做进一步科学检测,同时查阅更多史料。贾老板答应妥善保管,内心的决心正在逐渐巩固,陈阳则承诺帮忙联系相关的鉴定机构,如果鉴定之后没有问题,尽量帮他留住这幅画。
“贾老板,你就算不捐出去,没事挂在家里,雨后看看彩虹也不错么,哈哈!”陈阳抱着肩膀笑呵呵说道,“三千块能看一辈子彩虹,值喽!”
“不管结果如何,”杜明德抚着胡须,目光仍流连于画卷之上,语气中多了几分感慨,“今天真是开了眼界,看来民间高手确实不少啊!”
陈阳小心翼翼地将画卷收起,手指在卷轴上轻轻摩挲,忽然指尖触到一处凸起,他心中一动,凑近细看,只见卷轴末端不起眼的地方,刻着一行蝇头小楷:画毕搁笔,忽见彩虹贯日,知是天人感应。
题外:这是由一个上海古董圈里的故事改编,据说是有这么一幅画,但没有亲眼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