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陈主任?!”张浦一愣,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声音都紧张起来。
政府办主任亲自给他这个小科员打电话?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他脑子里飞快地转着,最近自己经手的案子没出纰漏吧?
“你现在有空吗?方便的话,马上到政府办来一趟。”陈嘉亮的语气很平和,但透着一股不容置疑。
“啊?现在?哦哦,好的好的!陈主任,我马上过来!”张浦放下电话,还有点懵。
旁边的科长看他神色不对,凑过来:“小张,谁的电话?”
“政府办陈嘉亮主任…让我现在过去一趟…”张浦喃喃道,一脸茫然。
科长一听,眼睛瞬间亮了!他猛地一拍张浦的肩膀,脸上堆满了前所未有的热情笑容:“哎呀!你小子!走大运了!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快去!肯定是好事!天大的好事!哎呀,我就说小张你踏实肯干有前途……”科长一边说,一边几乎是把张浦推出了办公室门,那态度转变之快,让张浦更加摸不着头脑,但心里也隐隐升起一丝莫名的期待。
张浦几乎是跑着来到政府办的。陈嘉亮已经在办公室等他。
“陈主任!”张浦微微喘着气,恭敬地站在门口。
“进来吧,张浦同志。”陈嘉亮示意他坐下,开门见山:“李县长看了你的资料,觉得你比较合适,想让你担任他的秘书。你有什么想法?”
“秘…秘书?李县长的…秘书?!”张浦的脑子“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让他几乎失语。
他只是一个环保局最基层的小科员,平时连局长都见得少,怎么突然就…被新来的县长选中了?这馅饼砸得也太突然、太巨大了!
几秒钟后,他猛地站起来,身体绷得笔直,声音微微发颤,却清晰有力:“谢谢陈主任!
谢谢李县长的信任!我…我一定努力工作,认真服务好县长!绝不辜负期望!”
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科员眼中瞬间燃起的火焰和那股压抑不住的干劲,陈嘉亮暗自点头。
李县长选人,果然有他的道理。“嗯,态度很好。
李县长说了,你先跟着我熟悉几天工作流程,然后再正式接手。
记住,做县长的秘书,嘴要严,腿要勤,眼要亮,心要细。明白吗?”
“明白!陈主任!我一定跟您好好学习!”张浦用力点头。
几分钟后,陈嘉亮带着依旧难掩激动、努力让自己显得镇定的张浦,敲开了县长办公室的门。
“李县长,张浦同志来了。”
李毅飞正伏案疾书,在笔记本上列着密密麻麻的条目,听到声音抬起头。
他的目光直接落在张浦身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嗯,嘉亮同志,你来得正好。”李毅飞没立刻和张浦说话,而是对陈嘉亮道:“给我找一张最新的、最详细的阳兴县行政区划图,要带地形地貌和水系的,越大越好,尽快挂到我这面墙上。”
“好的,县长,我马上去办。”陈嘉亮应下。
李毅飞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张浦,语气平和却带着分量:“小张,嘉亮同志都跟你说了吧?先跟着他好好学,尽快熟悉起来。”
“是!李县长!我一定努力学习,尽快适应工作!”张浦挺直胸膛,声音洪亮。
陈嘉亮带着既兴奋又忐忑的张浦退了出去。
办公室里恢复了安静。李毅飞继续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将今天调研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以及亟待解决的问题一条条清晰地罗列下来:刘海与徐清林关系、海洋重工设备采购问题、财政兜底资金审计。
深海造船厂配套产业链断裂、缪俊杰对环保问题的异常反应、环保局赵开亮的微妙态度……每一个问题后面,都仿佛连接着一张看不见的网。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将办公室染上一层温暖的金色。李毅飞终于放下了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站起身,走到宽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县政府大院外的马路上,车流不多,行人步履悠闲。街边的小店亮起了温暖的灯火,放学的孩子们追逐嬉闹,远处炊烟袅袅升起。
夕阳的余晖温柔地笼罩着这座小城,一切都显得那么安宁、平和,甚至带着一种慢节奏的诗意。
然而,站在这扇象征权力与责任的窗前,李毅飞眼中却没有半分欣赏这份“祥和”的惬意。
他看到的,是这平和表象下汹涌的暗流,是海洋重工死寂的车间,是深海造船厂可能隐藏的排污口,是刘海绝望的辩解,是缪俊杰瞬间的失态,是徐清林躲闪的目光……是那份刺眼的“50.18亿”和“20亿招商引资额”!
这表面的安详平和,像一层薄薄的糖衣,包裹着的,却是一个亟待刮骨疗毒、脱胎换骨的病体县城。
李毅飞的眼神,在夕阳的映照下,沉静如深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