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共秋完整陈述了Hadrian在国王游戏之前的话:“‘Rebel’,这名字本身就是一场悖论。”
闻人清和打了个响指,应道:“就是这句。”
他拿起那本《基督山伯爵》,烫金的书名在指尖划过:
“人类的一切智慧都包含在两个字里面,那就是‘等待’,和‘希望’……而现在我们能做的,恰恰就是这两项。”
如果花祈夏在场,也许会忍不住发笑——
这位成熟稳重的总裁拿起名著的样子,在这霓虹闪烁的音浪区里依旧显得特立独行,好似他原本应当坐在一方燃着壁炉的藏书室,那本《基督山伯爵》才会显得合理又珍贵。
可这里没有那个会贴合一切频率的女孩。
他们甚至没有办法听到她的声音。
盛修将脸埋进掌心,深深吐息时肩膀微不可察地抖动:“我们不能干等。”
“当然不能。”
闻人清和放下书,洞察睿智的视线里夹杂严肃,“陈聆枫准备向校董事会提出申诉的这件事——你们都知道了么。”
“她没明说过。”乔星灿脸色忽变,“她准备申诉哪件事?是祈夏和Hadrian,还是……”
“我也不清楚。”
闻人清和摇头,“聆枫的想法和行动力你们清楚,我只是从她这段时间来的一些言语和最近的事中推测出来的,申诉也是听教务处的人说的,不能确定——”
说着他转头看向盛修:“她之前似乎和祈夏谈到过这些,陈聆枫具体想要做什么,也许祈夏会知道。”
盛修垂在沙发边缘的手紧攥成拳,少顷从齿缝里平静发声:“如果陈聆枫要做一些惊世骇俗的事,和苞苞有关,我会帮她。”
“也许,不止和祈夏一个人有关……”
乔星灿大脑中迅速凝结出一个念头,他的脸色平静而苍白,但手里的酒水却像被风吹拂的水面,晃动之间暴露出少年心里的波澜。
他忽然想起来:“对了,燕度呢——你们有谁知道他的消息?”
“没有。”
闻人清和也认为燕度的缺席极不合理,甚至感到诧异:“非危险情况下我们无权查询安全管家的定位,不过先前后台系统按例更新的时候,他的信号出现过一次,在……”
“在哪儿?”
说到这里,闻人清和神情略过古怪,他接下来的话让乔星灿眉头一皱,就连盛修也将目光投了过来——
闻人清和顿了顿,报出一个边境隘口的高原山区。
那是整条国境线上最高寒恶劣的山口之一,在普通人眼里根本是无法抵达的地方。
“怎么可能?!”
那地方过于偏远,以至于他们都没能按捺住心中的匪夷所思。
乔星灿直接表示怀疑,不可思议道:“那家伙跑那么远做什么?!会不会是他手机遗失被别人捡走了?”
游离在话题之外的谢共秋放下了装满冰块的酒杯,低头用纸巾一根一根擦拭手指上的水迹。
“定位只出现了一下就消失了,不过安全管家没有报警,说明燕度是安全的,只是那地方过于偏远,链路中断——当然,你说的情况也有可能发生。”
闻人清和嗓音低沉:“不过那种环境极端的地方,根本也不是普通人能到达的,恐怕还是燕度自己。”
“都什么时候了,这家伙还有闲心去探险。”乔星灿闷闷不乐道。
闻人清和:“我已经把祈夏和Hadrian的事发给了他,等通信链路恢复他会收到消息——但也说不定,他现在已经收到消息,正在赶来呢。”
说到这里,男人露出不容乐观的预料,摇头叹息:“燕度恐怕会发疯。”
乔星灿苦笑,喃喃地:“我们谁会比他疯得轻么……?”
“别废话了,祈夏只有两周时间。”闻人清和掐了把眉心,“还是想想,我们能做什么。”
这时,一旁的谢共秋站了起来,拿起搭在沙发上的外套。
“你去哪儿?”
“找陈聆枫。”
谢共秋的话淹没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里。
他转身离开的动作毫不拖泥带水,经过楼梯时斑斓绚丽的金色灯光扫射在他的额骨与鼻尖——
影影绰绰。
好似那个晌午,从樱桃树的枝杈里倾洒的阳光。
又一次抚摸在他脸上。
“你去跟他去。”
闻人清和显然并不相信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担心他半道上直接拐去庄园手刃了皇家的那些人,于是慎重起见,他对乔星灿道:“看着点儿他。”
“你不去?”
闻人清和指腹摩挲着手里的书,“我还有事。”
“我可不保证看得住他。”
乔星灿这么说着,却还是站起来,弯腰拎起自己的棒球帽朝楼梯口走去。
“我也得走了。”
闻人清和看了眼沙发上那个气息萎靡的男人,沉默片刻。
没人比他更了解商海变迁:
一纸合同就可以轻易地使一个根深蒂固的家族顷刻覆灭,一笔生意也足以让一家苟延残喘的公司一飞冲天。
他可以想象到这个几天不眠不休的年轻男人承受着怎样的压力,但这人和那个女孩一样,同样拥有坚韧的优秀品质。
闻人清和再次复盘起那天他背着女孩走入深巷的画面,心里忽然对沙发上的人产生了一丝同情,问:“需要派人送你回去吗。”
盛修深埋着头,左手轻轻摆了一下。
闻人清和轻叹,离开时忽而折返,拿走了放在桌上的《基督山伯爵》,手在盛修肩头安慰地拍了拍:“车到山前必有路。”
……
舞池里的音乐换了一首又一首,杯子里的冰块融化成水,在桌子上洇出一片湿漉。
“如果知道会是这样。”
不知过了多久,盛修小臂横在眼睛上,在热闹又寂寥的光影里,张开干涩的唇,没人听见他的声音:“我宁愿前几轮,你们谁……带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