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点爬。冈子上死寂一片,只有风声,夜枭几声瘆人的叫唤,和山羊变调干嚎。
西门庆手心里的汗就没干过。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冰冷的眼睛在盯着他。
“来吧!”他咬紧牙关,手不自觉摸向胸口的铜锁,“囡囡,爹非得宰了它不可!”
又熬了不知多久,林子里连风都凝住了。
“咻——”
一阵极其轻微的风声掠过耳畔!
树下的山羊像是被雷劈中,猛地挣直了绳子,“咩嗷——!”一声怪叫!
“来了!”西门庆头皮一炸,全身肌肉绷紧!手上绳子猛地发力向上狂拽!
几乎同时——
“嗷——呜——!!!”
一声能把人魂震散的狂吼炸响!灌木“喀嚓嚓”爆裂!
腥风扑面!一头牛犊大的黑影挟着万钧之力扑出!利爪撕裂空气的爆鸣擦着西门庆头皮掠过!
那黑影高高跃起,直扑被吊在半空的山羊!
“刺啦——!”
锋锐的虎爪如同撕裂败絮,山羊的肚子瞬间被剖开!滚烫的羊血混合着内脏“哗啦”浇了虎头一脸!
树下,那畜生贪婪地舔舐着爪尖的鲜血和碎肉,铜铃大的眼睛死死盯着半空的羊尸,涎水混着羊血从尖锐的獠牙间不断滴落。
它暴躁地绕着树干打转,几次人立扑抓,焦躁的咆哮声震得树叶簌簌掉落,却始终差一点够不到。
西门庆牢牢拽着绳子,心脏“咚咚”撞击着胸腔。
羊尸在半空,老虎只能低头捡拾吃点羊内脏。
“还吃,收你来啦!”
西门庆稳住身体,小心翼翼地打开褡裢,又掏出一个鼓囊囊的布包。解开外层厚棉布,里面是棉絮裹着的一个密封羊皮囊,再解开羊皮囊……
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褡裢里面,是三十来个冻得硬邦邦、拳头大小的肉丸子!
借着血红的月光,西门庆拿起一个肉丸子,奋力砸向老虎后臀。
老虎猛地侧身闪过,警惕地嗅着那颗沾了土的肉丸子。浓重的血腥和肉香最终还是盖过了怀疑。
它凑近舔了舔冻得冰凉的外层,犹豫片刻,喉头滚动一下,“咕咚”吞了下去。
“好!快吃!多吃点!”树上,西门庆眼底闪过一丝兴奋,又是一个接一个肉丸子丢了下去。
那老虎起初只肯吃几颗,但浓烈的诱惑实在难挡,后来每颗都只稍稍闻一闻,便迫不及待地囫囵吞下。
足足一炷香工夫,三十个冻硬肉丸全进了那血盆大口。
西门庆心提到嗓子眼,一狠心松开了手中的绳子!扑通一声,山羊残尸摔落在树下。
饿虎哪里还忍得住,咆哮一声扑上去,疯狂撕咬啃食,骨头嚼碎的“咔嚓”声在寂静的山林里格外清晰。
西门庆靠在树干上,大口喘着粗气,死盯着下面。
“时间……差不多了吧?”他默默算计。
“嗷呜——!!!”
突然!一声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充满痛苦的嘶吼从树下爆发!
那凶兽猛地停止了撕咬,庞大身躯触电般痉挛!铜铃大眼珠暴突,瞳孔缩得像针尖,涎水和未消化的肉沫混合着血丝,大股大股从它不断抽搐的牙缝中涌出!
“成了!”西门庆猛地攥紧拳头,差点吼出来!
树下瞬间化作血腥炼狱!
老虎疯狂翻滚扑抓,坚如磐石的筋肉在皮下扭曲成诡异的形状,骨节发出令人牙酸的爆裂声!
它嚎叫着撞向大树,树干剧烈摇晃;它又像被无形大锤击中,痛苦翻滚,利爪将岩石刮出刺眼火星!腹中不断传出“扑哧、噗呲”的闷响,仿佛有无数把锋利的小刀正在它肚子里搅动穿刺!
这疯狂的自残不知持续了多久。
终于——
“呃——”
一声微弱而绝望的呜咽后,那庞大的虎躯猛地一僵!
小山般的身躯轰然倒塌,重重砸在腥臭的血泊与碎肉中,再无半点声息。唯有狰狞的虎目依旧圆睁,残留着死前无边的恐惧与剧痛。
树枝上,西门庆浑身汗湿,喉咙里却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狂笑:
“哈哈哈……北极牛人的法子……真是绝了!”
他用的,正是他从一本讲北极的书上看来的因纽特人捕猎妙招!
其实,他杀虎的办法说来也简单。
他曾经看过一本关于北极的书籍,书籍中详细描述了因纽特人捕杀北极熊的方法——鲸须锋锐且弹性极佳,因纽特人会把鲸须团在肉块里冰冻住,一旦遇到北极熊便一块块远远抛过去投喂。
冰块在熊腹中慢慢融化,鲸须骤然绷直,几十根鲸须瞬间如标枪般刺穿熊腹……
西门庆扔给老虎的肉球,实际上也是冷冻好的肉球。
只不过,鲸须换成了大号针灸,这东西同样锋锐且弹性极佳。
西门庆本就是开生药铺的,库房里长长短短、粗粗细细一大堆针灸。
至于冰块嘛,西门庆号称大官人,府中自有地下冰窖,去年冬天的大冰块还存着半窖呢!
“小小老虎,拿捏,拿捏!”西门庆长出一口气。
谁知树下暗影里,虎尸的尾巴尖,竟微不可察的一颤,又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