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小舟比划手语时的模样,手指像在空气里写字,每一笔都很慢,很慢。
“再调一份对照实验数据。”他说,“A组知道画里有秘密,B组只当普通展品看。”
三天后,实验结果摆在解剖台上。
A组五份病例里,三份的钢笔字迹在第十三个字开始偏移,两份的手背皮肤在特定频率闪光下出现微颤——和苏晚萤手腕的色素环,和实验鼠脑干的沉积,纹路完全吻合。
“不是画在选人。”沈默用红笔在白板上画了个箭头,“是‘想看懂’的人,主动给执念开了门。”
此刻,博物馆展厅里,小舟又站在了那幅群像油画前。
她没看画,而是转身面向观众席,苍白的手指在胸前缓慢比划:“你们以为在看她……可她也在看你们。每一个想‘看懂’的人,都在往画里添一笔。”
顶灯突然闪了两下。
墙面投影毫无预兆地亮起来,密密麻麻的手印轮廓层层叠叠,像无数人曾在此处触摸虚空。
有个戴鸭舌帽的男人下意识后退,后腰撞上展柜,玻璃发出脆响——那声音像根细针,扎进了沈默的神经。
他在凌晨一点冲进档案馆,旧报纸的霉味呛得人睁不开眼。
火灾档案的牛皮纸封皮在台灯下泛着黄,当他翻到1987年剧院火灾现场图时,钢笔“啪”地掉在桌上。
观众席座位图上,中央那块空白区域的坐标,和林导数据里的空缺位完全重合。
旁边备注栏写着:“编舞助理陈穗,每日固定观察席。”
“她不是想被看见。”沈默对着空气说,声音发哑,“她是想成为‘看的人’。”
凌晨三点的风灌进宿舍楼,沈默撞开苏晚萤宿舍门时,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了。
台灯亮着,暖黄的光里,苏晚萤正伏在桌上疯狂涂画,红墨水浸透了三页纸,嘴里喃喃:“这次轮到我编舞了……这次我要让所有人都看清楚……”
他冲过去夺笔,指尖碰到她手腕的瞬间,那圈淡粉痕迹突然变得鲜红,像被什么东西从皮肤下点燃了。
日记本被翻开,前一页空白处,不知何时多出一行小字,字迹歪扭,像是用非惯用手写的:“你也开始画了,对吗?”
苏晚萤突然抬头,眼睛亮得不正常:“阿默,你看,这些影子多听话……只要我画,他们就会动……”
窗外传来汽车鸣笛声,沈默这才发现自己在发抖。
他扯过毯子裹住她,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博物馆行政部的消息:“陈策展说明早九点召开新闻发布会,主题是……”
他没看完,抬头看向窗外。
博物馆的玻璃幕墙在夜色里泛着冷光,那个苏晚萤面孔的舞者剪影,正抬起右手,指尖虚虚点向城市另一端的美术馆——那里的展柜里,七件蒙着红布的展品,正在等待被揭开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