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艺术指导和现场调度,上台表演的人也没经过什么专业训练,毕竟在这么个基层得不能更基层的小乡村里,即便有家长愿意掏钱给孩子培养特长,也找不到一位正儿八经的老师。
因此歌曲是大家跟着磁带学的,相声是模仿春晚来的,街舞……季茗心就搞不明白别人是怎么学会的了。
表演街舞的是一位男同学,人送外号癞皮狗,之所以得到这个雅称,是因为该同学长期邋里邋遢,衣服总也洗不干净,经常没皮没脸地跟在同学们屁股后边讨辣条吃,平常大家都明着嫌弃他,没想到人家跳起街舞来,还挺有模有样,甚至能卡着点来一段地板动作。
今晚他身上那些邋遢的特点经历了两级反转,成了潮流、随性、酷炫拽的代名词。
观众们沸腾起来,嗷嗷大叫,牛逼之声不绝于耳。
季茗心跟着鼓掌,秦郁棠小声在他耳边吹风:“难怪他裤子上老是那么多泥巴,地上蹭的。”
“他自己学能学成这样,好有天分。”季茗心感叹道。
“确实。”秦郁棠点点头,把剩下半截话留到了回家的路上说:“你觉得他以后有可能因为跳舞出人头地吗?”
季茗心慢吞吞踩着自行车脚蹬,轻轻摇头:“不知道。”
“百分之九十九不可能。”秦郁棠瞥他一眼,就这么犀利地断言了。
季茗心没反驳,他知道秦郁棠的重点在后面。
“因为他成绩太烂了,连高中都考不上,家里条件又一般,他妈妈在外面打工,几年都不回家一次,他爸爸是个牌鬼,输的比挣的多,他们家的房子还是很久之前,他爷爷到处借钱给自己儿子结婚建起来的,现在房子都要烂了,钱还没还完。”
“你怎么知道?”季茗心震撼——这种长辈间的八卦明明都不在小孩群里流通啊!
“我奶奶告诉我的。”秦郁棠吧嗒吧嗒嚼着口香糖:“因为欠了钱没还的债主里就有我们家。”
“好吧。”看来可信度是很高的,季茗心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未来总会跟着现实走,而非幻想。
秦郁棠用一种事不关己的平静语气预测:“他未来最大的可能是上完初中之后不读了,出去学门手艺,比如汽修、理发、厨师、开挖掘机这种,要是都学的不怎么样,就只能回家继承他爷爷的几亩田,娶一个比他更穷的女生当老婆,生了小孩连奶粉都买不起,衣服也只能穿别人要扔掉的。”
季茗心紧张地咽了口不存在的口水,侧头瞥她,似乎感应到了秦郁棠的言外之意。
秦郁棠抓住他的视线,皮笑肉不笑地勾了下嘴角,反问说:“你觉得这样的未来有意思吗?”
季茗心除了一副好皮相,不比那位癞皮狗同学多拥有什么,论成绩,俩人一般差,论家庭,实在也是伯仲之间,人家好歹有个爹,没准儿哪天浪子回头,或者牌桌上大赚一笔然后死了——可季茗心连爹都没有,休想抱这种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