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做的事还不足以惊动神明,神明可没空儿管我。”段氏轻笑道。 “春儿跟在夫人身旁,为夫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夫人可在年节给春儿上柱香?”宋婉忽然道。 段氏一怔,当初宋婉上那山头祭奠春儿,便是她派人跟了过去,这才有了后来嫁祸那野男人一事。 不知是不是女儿把此事告诉了宋婉? 段氏转念一想,告诉了也无妨,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春儿就算索命也不索我的命。”段氏掩唇笑道,而后不再掩饰,看着她冷然道,“还是我给让她沉冤昭雪,有了一处像样的坟墓呢。” 宋婉心下霎时明了了,珩舟之死便是被段氏做了局。 “我就该在我母亲墓前直接弄死宋娴。”宋婉忽然道。 “你!你!宋婉!看来娴儿没有骗人,真是你把她的手按在火里烧!”段氏怒道,“你和你娘一样会装,害我娴儿被疑心被关起来!” “怎么是我害的?”宋婉撩起眼皮,轻笑一声,“是爹啊。” 宋娴受了那样的委屈,宋文卓都没有怪罪宋婉,甚至还不相信宋婉能在亡母墓前干出这种事…… 与其说宋文卓信这个女儿品行端正敦厚温顺,不如说这个庶女如今对于宋家十分重要。 又何必闹僵。 虽然恨不得现在就抽她几个嘴巴子,再像从前那样把她关进暗室饿几天,但段氏还是忍了下来,幽幽道:“世子妃娘娘脑子清醒点吧,你现在与宋家荣辱与共,何必和你姐姐内斗?无论过去如何,现在是你嫁入了王府享受尊荣,也算弥补你了。你母亲之死真的不怪我们,给她用的药都是最好的,这次城里许多人都感染了风寒而死,你实在是怪不着我们啊……” 宋婉思维出奇的清晰,笑靥浅生,“夫人说得是,先前是我小气了。咱们府里的药都是永安铺的,永安铺的药又都出自白家,白家当然是最靠谱的。” “白家医药世家,祖上出过御医的,信得过!”段氏连忙接话道,“青州城的药都是白家供的,而且这次白家给的药可比去年贵三成!” 嗯,青州城的药都出自白家,感染风寒后服了药致死,服了药,致死……药还比往年贵三成。 宋婉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段氏也不想再纠缠,偏头招呼鸦青过来,虚伪地嘱咐道:“还不给世子妃取袍子来披上,把她冻出个好歹,仔细我扒了你的皮!” “别演了。”宋婉冷不丁道。 说罢,不再与她纠缠,转身就走。 段氏满脸的笑容僵在脸上,恶狠狠盯着宋婉离去的背影。 夜幕渐渐笼罩了下过雪的大地,昏黄的月亮挂在天边,宋府庭中的羊皮灯挨个亮起。 雪停了,天又干又暖,到了夜里也不寒凉。 “姑娘,真要去吗?”鸦青蘸了桂花头油给宋婉把两鬓的无法蓖得服帖油亮,从铜镜里觑她,“世子若是知道了,不会生气吗?” 扮作舞姬进白家花船,打探白家草药来源,哪有那么容易? “会。”宋婉道。 鸦青:“……” 宋婉急匆匆地接过鸦青手中的簪子,挽了个髻,“但比起他生气,把我心里的疑惑解开更重要。” 白家供药,就完全没问题吗? 宋婉瞧着铜镜中浓妆艳抹的自己,发髻梳得油亮,是南馆舞姬的风姿,混进去不难。 鸦青想了想,咬牙道:“世子应该不会知道,反正姑娘你是扮作奴婢的样子出去。” 宋婉换衣裙的麻利身形一顿,他不会知道吗? 那种阴冷又黏腻的视线,在刚到王府时出现过,而后就是……现在。 错觉么?宋婉蹙起眉,罢了,知道了或许更好呢。 宋婉穿着婢女的衣裙走到门上,出示了荣亲王府的令牌,守门的小厮连头都不敢抬,立即放行了。 待她唇角带笑地隐入暗夜中去,两个守卫神色震动,互相看了一眼。 这一眼交流了许多内容。 宋姑娘夜半扮作婢女模样且浓妆艳抹的出府去,不可能不告知世子。 世子如此宠爱宋姑娘,容她回门省亲,还在城外驻扎等她,她可真是恃宠而骄。 官宦人家的女儿,应是明白做一个士大夫的闺女、做王府贵妾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清白啊。 宋姑娘脚步踏出宋府的那一刻,清白就不好说了。 深更半夜的,她要去做什么? 这一眼,交流的也很快。 一个侍卫快步出了宋府,另一个则飞檐走壁跟在宋婉身后。 高高天幕处云遮月,夜风忽急,如薄雾般的流云被吹散,露出…… 高高天幕处云遮月,夜风忽急,如薄雾般的流云被吹散,露出一轮银盘似的明月。 宋婉眉眼低垂,平静如水,裸露在外的肌肤白如牛乳,手指捻着织锦花簇团扇,璀然生彩的蜀锦缎面 ', ' ')(' 不及她容色艳丽半分。 夜风拂过湖面,花船处传来阵阵丝竹管弦声,细细听去还有女子的调笑声。 宋婉与其余歌姬一同在一艘小船上,逐渐接近湖中心的宝船。 她抬眸看去,宝船三层楼高,层层都精雕细琢,碧瓦青檐,每一层檐下还雕有飞天乐伎,一看便是出自名匠之手,栩栩如生。 缭绕在耳畔的丝竹声愈发清晰,如梦似雾的纱幔翩跹,掩映着莺歌燕舞一片。 白家的花船,宋婉养在深闺并不知晓,可满青州的人都知道白家大爷爱好风月,每月旬日都会聚集各色舞姬伶人在此取乐。 不远处冷漠又专注的气场始终笼罩着她,宋婉的太阳穴隐约跳了几下,心中挑衅的欲望却蠢蠢欲动。 上了花船,那阴沉的注视消失了,宋婉竟生出一种奇怪的依赖。 沈湛派的人没有跟上来,接下来的是危险还是什么,都只有她自己面对。 宋婉兴致勃勃地与其他舞姬们一同讨论着一会儿谁在前谁在后,好像并未受此影响。 讨论了一会儿,她毛遂自荐道:“我原先是宋府的舞姬,今夜跳的《南枝》我跳过许多次,就我来领舞吧?” 在场的舞姬们面面相觑,而后神色各异,有的神色幸灾乐祸,有的欲言又止,有的向她投来怜悯的目光—— 白家大爷癖好奇特,女人落在他手里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这女子怕是不知道吧,还上赶着攀高枝呢。 宋婉深情淡然,“那就这样决定啦。” 须臾,几人一同到了三层的甲板上,冬日寒凉,宋婉浑身发冷,露在外的肌肤泛起细密的战栗,一旁静立的婢女们也都窘迫难堪地瑟缩着。 而甲板尽头的八角亭下却燃着炉火,白家大爷就坐在那里。 忽然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又来了,视线冰冷沉重,在她露在外面的肌肤上来回摩挲,带来令人羞耻的侵略感。 却让她感到安心,甚至是愉悦。 这几日沈湛没有露面,但他留下的人在。 他根本没有走远。 他不是不喜欢她么? 那她就该想法子加点儿火候。 “快走,走走走!”侍人对舞姬的催促声传来。 宋婉深吸一口气,随着丝竹管弦声漫过来,她逐渐冷静下来。 舞姬们舞姿曼妙,玉指勾抹,江南的婉约顷刻间迤逦出一副画面,跃于人前,甲板上的人慢慢鼓起掌来。 宋婉状似无意地瞥了眼夜幕中不知何时静静停在湖边的另一艘船,而后迅速低下头去,朝着火光后的男子频频发出邀约的信号。 白家大爷白敬霖目光投向那甲板中心的舞姬,美好而美丽,还很大胆。 须臾,他侧头召唤侍从过来…… “爷不看看今晚的月色吗?”宋婉拉开了船舱的纱帘,冰冷潮湿的风扑了满面,却让她的脸看起来更为美艳,“月色很美呢。” 白敬霖收回在她脸上的目光,皱眉看了眼黑漆漆的外头,湖面幽深,寒风凛冽,月光凄迷,有什么好看的呢。 “美人比月色好看。”他笑道。 宋婉冷静道:“我与爷以往的那些姬妾不同的。” 沈湛怕是就在不远处,她需要抓紧时间问出来自己想知道的事。 白敬霖盯着她道:“你是谁?” 他阅人无数,这样有胆识的女子,主动献殷勤,怎会就是个舞姬。 “宋府的二小姐。”宋婉道,“白家杏林世家,我倾慕已久。没有别的门道能见您,便出此下策。” “你见我做什么?”白敬霖玩味地看着她,坐在圈椅上,向后一靠,“宋大人自诩清流,不屑与我们这些商人为伍,宋二小姐你是个胆大的,敢上我的船。” “自诩清流是一回事,日子过得到底舒不舒服又是另一回事。”宋婉眼眸带着笑,“宋家清贵,我嫡姐嫁到王府是显贵,却也接济不了娘家。白大爷是鳏夫,我又想找个好人家把自己嫁了,我们岂不是天作之合?”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