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极轻的裂响,自井底石台中央传出。阿蛮低头,看见一条细若发丝的黑线,自白花根部蔓延,瞬间爬满石台,像一张骤然张开的蛛网。黑线所到之处,骨汤凝成硬壳,红色蒸汽倒卷,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季同的笑声戛然而止。井口传来骨杖重重顿地的声音:“风眠,你敢毁阵!”
风眠不答,咬破指尖,血珠滚落铜镜。镜面裂痕贪婪吞噬鲜血,蓝光暴涨,映得他眼底一片幽绿。他低喝一声:“阿蛮!”
阿蛮会意,抽出腰间短匕,毫不犹豫划向掌心焦黑眼纹。血珠溅落石台,黑线如遇热油,发出“嗤嗤”声,竟反向爬上白花花瓣。金绿花蕊剧烈抖动,像被两股力量撕扯,花瓣边缘开始焦枯。
井口季同怒极,骨杖急敲井沿,每敲一下,井壁凹槽便喷出一股血泉,朝井底倒灌。阿蛮被血泉冲得踉跄,膝盖重重磕在石台,疼得眼前发黑。
风眠一把拽住她后领,将她拖至铜镜后方。镜面蓝光与血泉相撞,发出金铁交击之声,溅起漫天血雾。血雾中,铜镜裂痕竟缓缓愈合,镜面浮现出一行行细小篆文,像锁链般缠绕花茎。
季同终于察觉不对,厉声喝令:“落闸!”
轰——
井口铁栅轰然闭合,闸刀落下,火星四溅。几乎同时,井底石台彻底崩裂,白花连根拔起,被铜镜吸入裂痕。镜面爆出一声婴儿啼哭,随即归于寂静。
血泉断流,井壁符箓尽数熄灭。井底陷入短暂黑暗,只剩铜镜幽幽蓝光,像一盏将熄未熄的灯。
阿蛮瘫坐在地,掌心伤口血流不止,却感觉不到疼。她听见自己心跳声大得惊人,仿佛下一刻就要冲破胸腔。
风眠半跪在她身侧,铜镜裂痕已完全愈合,镜面光滑如镜,却映不出两人身影,只映出一朵闭合的白花苞,静静躺在镜心深处。
“成了。”他声音沙哑,却带着笑意,“血钥已封,蚀潮暂歇。”
头顶铁栅外,季同的怒吼声越来越远,似被什么力量强行拽离。井壁青苔簌簌落下,露出一道狭窄石阶,蜿蜒向上,通往未知黑暗。
阿蛮抬头,火光已灭,铜镜蓝光映在她眼底,像两簇小小的火苗。
“现在,”她轻声问,“我们去哪儿?”
风眠握紧铜镜,牵起她的手:“去找真正的井口。”
黑暗里,石阶尽头,似有微光浮动,像一粒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