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他秦凡的“先知先觉”,才让完颜宗弼的屠刀,提前且更加疯狂地落到了他们头上!
“我错了吗?”
巨大的自责如同沉重的枷锁,几乎将他压垮。
他只是想活着,在这乱世中活下去,却似乎只是让那历史轨迹变得更加血腥和狰狞。
秦凡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着痛苦、迷茫,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沉重。
“直娘贼!畜生!狗彘不食的东西!”
一声炸雷般的怒骂在秦凡身侧响起,如同困兽的咆哮。
韩世忠双目赤红,钢牙几乎咬碎,蒲扇般的大手狠狠砸在冰冷的城垛上,碎石簌簌落下。
他指着远处那一道道如同大地疮疤的浓黑烟柱,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
“就地筹粮?!好一个‘就地筹粮’!这他娘的是扒皮拆骨,是敲骨吸髓!是屠村灭寨!连牲口都不如!完颜宗弼!老子日你先人板板!有本事冲爷爷来!冲着手无寸铁的百姓逞威风,算你娘的什么狗屁‘四太子’!畜生!一群披着人皮的畜生!”
他胸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每一句咒骂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仿佛要将那些制造惨剧的金兵生吞活剥。
秦凡被韩世忠这饱含血泪的怒骂震得心神一颤。
那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打在他本已千疮百孔的良心上。他看着韩世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庞,听着他字字泣血的控诉,眼前仿佛又闪过那些在烟尘中挣扎倒毙的身影,那些被夺走一切的绝望哭嚎。
“活下去……”
他心中那个微弱的声音在无边的罪恶感中挣扎,“在这乱世……活下去……代价……就是这百里焦土,万千冤魂吗?”
“秦帅?”
陈七见秦凡神色变幻不定,更加担忧地唤了一声。
秦凡深吸一口气,那带着焦糊肉味的空气灼烧着他的肺腑,也灼烧着他最后的犹豫。
自责、痛苦、迷茫……种种情绪如同惊涛骇浪,几乎要将他淹没。
但韩世忠的怒骂,远处那刺目的烽烟,还有脑海中阿鲁补五千铁骑如毒蛇般扑向扬州的景象,最终在他眼底沉淀出一种近乎冰冷的决绝。
他猛地挺直了因痛苦而有些佝偻的脊背,尽管脸色依旧苍白如雪,但扶着城垛的手却不再颤抖。
他转过头,目光掠过韩世忠那张因暴怒而涨红的脸,最终落在身后肃立、同样因听闻惨讯而面容悲戚、眼神却依旧坚定的八百天策军将士身上。
他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嘶哑和艰难,却清晰地穿透了城头的风声与韩世忠粗重的喘息:
“韩世忠,按老规矩,对股作战,不断给老子骚扰金军,别让他们南下……”
他顿了顿,仿佛每一个字都要耗尽全身力气,但最终,那命令还是清晰地吐了出来:
“传我帅令……”
他的目光扫过身后那几千张年轻而坚毅的脸庞,他们盔甲上的血污未干,眼中燃烧着同样的怒火与决死之意。
“点齐……八百天策军……”
秦凡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凄厉:
“随我——南下!驰援扬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