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苦寒之地。 很破旧的一个小院儿里,有两间破败的茅草屋。 半边窗子都是坏的,只能拿干草堵着。 木门也破旧的很,上面的裂缝同样也塞着干草。 苦寒的北疆,再加上寒冬腊月。 小屋里能冻死人。 桌子上,摆着的半杯水都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唐泽松蜷缩在土炕上。 身上盖着一个满是补丁的棉被。 棉被看起来很厚,但其实里面装的都是芦花。 只是看着厚,一点儿都不保暖。 所以棉被上,还堆着很多干草,就是为了暖和一些。 唐泽松比流放前更瘦了。 几乎皮包骨。 一双眼睛深深凹陷进去,转动间透着几分浑浊。 脸色也不似以往苍白没血色。 而是黑黄黑黄的。 皮肤也粗糙的很,像是常年干农活,风水日晒一般。 吱呀…… 破败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名身穿粗布棉袄的女子从外面走了进来了。 手里端着一个缺口的铁锅。 脸上带着笑容:“公子,这是刚刚熬好的粥,您快喝点儿吧。” 说着,从柜子上拿出一个缺口的碗来。 赶紧给唐泽松盛了一碗。 “捧着,先暖暖手。”女子将碗递给唐泽松,语气很是欢快。 唐泽松有些费力的坐起身子,接过粥碗。 也不觉得烫。 只觉得好温暖,好想再靠近一些。 “为了这些粥,你又废了不少功夫吧?”唐泽松捧着粥碗,止不住咳嗽了两声。 “没废什么功夫。”女子坐在一旁,也没闲着,而是拿过一缕缕干草开始编起来。 “你也赶紧喝粥,别忙了。”唐泽松说道。 “我刚刚喝过了。”女子说道:“早点儿编好,早点儿盖上,总比单纯盖稻草要好些。” 唐泽松拽了拽身上的棉被,叹一口气:“流放之地,虽然都是罪人,可朝廷也给发了棉衣棉被。” “可是这里的人,为了贪污阴凉,连次棉都不愿意用,只用芦花充数。” “这芦花虽然看着厚实,但实际没什么用处。” “这帮狗官……” 女子麻利的编着干草:“民不与官斗,我们也没法斗,只能想办法努力活着。” “公子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您,咱们会顺利渡过这个冬天的。” 唐泽松神情复杂的看着女子:“绿裳,你回去吧。” 绿裳编草的动作一动:“公子,您不用再劝我,我不会回去的,我要在这里陪着公子。” 唐泽松叹一口气:“你又何苦呢?我这辈子恐怕也回不了京城的。” 随即又自嘲的一笑:“或许,我连这个冬天都熬不过去。” 绿裳有些生气:“公子不许浑说。” 唐泽松目光盯着绿裳:“我是被流放的,可你不是,你可以回去京城。” 绿裳生气的背过身子。 唐泽松叹一口气:“如果你是想着幼时的那些情分,这两年你也已经付出够多了。” “绿裳,听我的话好不好?” “我不希望你跟我耗死在这里,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我打听到,过几日有个商队要去京城。” “你就跟着他们一起走。” “我会亲笔书信一封,到时候老五会给他们报酬,也会安排好你的。” 说到最后,唐泽松的语气中带着一抹恳求:“绿裳,就当是我求求你了,好不好?” 绿裳背对着唐泽松,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落。 唐泽松无奈的放下粥碗,轻轻拍了拍绿裳不断抽动的肩膀:“绿裳,别哭,别哭……” 绿裳用力抹了一把眼泪:“公子先把粥喝了,待会儿该冷了。” 唐泽松也给绿裳盛了一碗:“你也喝。” 绿裳拒绝道:“我刚刚……” 唐泽松执拗的递着碗:“你若是不喝,那我也不喝,直接饿死好了。” 绿裳这才接过来,和唐泽松一人喝了一碗薄粥。 还有一块儿干巴巴的野菜饼子。 两人泡着粥吃了。 这点儿东西,连半饱都没有,只是胃里不再那么空落落的难受,有了几分暖意。 吃过饭之后,绿裳起身收拾锅和碗。 唐泽松一把抓住绿裳的手腕,心头蓦地一疼。 绿裳的手腕,比之前细了许多。 绿裳扯了扯手:“公子放手,我先去把锅和碗刷了去。” 唐泽松没有松开:“现在吃了饭,咱们继续刚刚的话题,过几日你就跟他们走。”./p> 绿裳眼睛红红的:“我发过誓,这辈子不会离开公子的。” 唐泽松叹一口气:“我已经不是公子了,我只是一个流放的罪人。” 这些个日日夜夜,他后悔过无数次。 可后悔有什么用? 虽然他经常会设想,如果当初他没有针对卿卿,如果当初他没有作死…… 但也只能想想。 绿裳抿着唇:“无论公子变成什么模样,我都要陪在您身边,永远不离不弃,除非身死。” 唐泽松皱眉:“胡说八道什么!小小年纪什么死啊死的。” 绿裳微微垂下头:“公子,我认真的。” 唐泽松无奈的叹一口气:“绿裳,你不要这么拧,好不好?就当我求你了。” 绿裳搓着衣角:“公子好好歇着,我去洗碗。” 说完,便端着铁锅走了。 留给唐泽松一个背影。 唐泽松又捂着胸口剧烈咳嗽了好一会儿,这才强撑着起身。 因为他太瘦了,棉袄在身上空荡荡的。 本就不保暖,又四处透风。 从炕上一下来,唐泽松便感觉身子一瞬间就被冻透了,手脚冰凉的有些麻木。 他身子本就弱,尤其是在极寒的冬天。 更是孱弱的厉害。 唐泽松跺了跺脚保暖,而后开始干活。 他是流放来的犯人。 每人都有活儿干。 最近下了雪,北疆越发冷了,所以头儿允许他们带回来干活儿。 是一些木工活儿的组装,还算简单。 唐泽松干了没一会儿,绿裳就红了,手指冻的通红。 唐泽松忙的攥住绿裳的手。 他们的木柴有限,所以刷锅刷碗的水,绿裳舍不得烧热,都是用冷水。 只是唐泽松的手也不热。 两双冰凉的手握在一起,根本就没有暖的意义。 唐泽松便送开手,将绿裳往炕上拽了拽:“你先进被子里躲一会儿,暖和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