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铭好奇询问:“此为何种洗面药?”
“冬瓜洗面药。”谢清欢拿毛巾擦去面上水珠,巴掌大的小脸登时变得白净水润起来,“不过是市售的寻常药膏,自是入不了师父的法眼。”
吴铭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前两天在东京城里闲逛,沿路的药铺几乎每一家都卖洗面药,诸如冬瓜洗面药、无皂角洗面药、御前洗面药、皇后洗面药之类,虽未问过价格,但后面那几款药膏,光听名字便知道不会便宜。
他本以为洗面药的用法是兑水洗脸,敢情是像洗面奶一样敷抹在脸上,倒是长见识了。
梳洗罢,立刻着手备炊。
见师父取出一袋杂色下水,谢清欢不禁有些疑惑:“今日不煮肉粥?”
“肉粥要煮,再另煮一锅及第粥。”
“及第粥?”
“此粥须取三种下水,佐以盐、姜丝、葱花、胡椒粉熬制。”
吴铭挽袖分拣下水,昨日剩下许多,正好拿来煮粥。
师徒配合默契,五更的更声刚过,粥香已漫过门槛。
两刻钟后,店外响起李二郎的呼喊:“吴掌柜!”
又听见他喊道:“你们可是来买粥的?休得拥堵,排队等候!”
不多会儿,厨房的门便被人拉开。
“端的香煞人!”李二郎鼻翼翕动,直言唾沫,“掌柜的,外头候着恁多人,可要揭锅开市?”
“你俩先拿碗把自己的早饭盛出来。”
吴铭说罢,当先取出两个碗盛粥,皮蛋瘦肉粥和及第粥各一碗,一碗留给自己,另一碗留给梅尧臣。
谢清欢本待推辞,但见李二郎毫不客气,也就不再行那套虚礼,当即拿碗盛粥,又效仿二郎拿了个馒头和茶叶蛋。
只是拿时不免有些心虚,生怕自己吃得太多惹师父嫌弃,偷眼瞄师父,见他神色如常,目不斜视,方知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灶王爷之腹了。
支起粥棚,挂上布招,揭锅开市。
昨夜的大雨并未浇灭众人喝粥的热情,比起昨日甚至犹有过之,未及卯时,檐下已蜿蜒起数丈长龙。
排队的多是在五岳观避难的灾民,议论纷纷:
“这鸟雨!俺们随狄公排了大半月的涝,腿肚子都泡浮囊了,眼瞅着要功成,这下倒好,全他娘白忙活!”
“听闻城南的国子监此番也遭了灾,还冲走好几个太学生哩!”
“这苦雨,不知几时方休……”
吴铭没忍心告诉他们,至和三年的这场雨要一直落到七月才彻底停歇。
“吴记早食开卖了,走过路过瞧一瞧——”
李二郎照例来了段顺口溜,和昨晨的大差不差,只不过这回把及第粥给编进去了。
排第一个虬髯汉子立时问:“及第粥是甚粥?”
吴铭朗声道:“及第粥以肝、肺、肠慢煨而成,与皮蛋瘦肉粥同价,十文一碗,自带碗筷者减一文!”
“若自带的碗盏浅小,如何算钱?”
“无论碗盏深浅大小,皆以此勺为准,满满两勺,一滴不少!”吴铭扬起铁勺示意,“若是一回盛不下,便分作两回盛!”
“俺要一碗及第粥!”虬髯汉子递上陶碗,“这辈子俺是不指望了,下辈子仔细投胎,定要考他娘个状元!”
众人哄笑起来,巷子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