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景的话语如同惊雷,在封闭的车厢内炸响,也将裴玉环心中最后一丝自欺欺人的幻想,彻底撕得粉碎!她娇躯剧颤,如坠冰窟。
若在郭府惨案之前,侯景这番话,裴玉环一个字都不会信!
秦晦固然乾纲独断,甚至冷酷无情,但他确曾救她于杨懿之手……听雪斋内那些日夜颠倒的缠绵,几分真情,几分假意,早已模糊了界限,甚至让她生出一种危险的依赖与错觉。
而侯景,甫一出现便带着浓重的草莽气,行事狂放,言语无忌,更像一个夸夸其谈的赌徒。
然而,郭府门前那冲天血光、绝望哭嚎,如同烧红的烙铁,在她心底烫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自那时起,猜忌与恐惧的种子,便已在不知不觉间,于她对秦晦的复杂心绪中悄然生根、发芽。
“你们……具体有何打算?”裴玉环的声音干涩沙哑,仿佛从喉咙深处艰难挤出。
侯景见她终于松口,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平复了方才的激动。
“计划已定!明日大庆,仍由秦晦主持典礼。待大婚礼毕,百官松懈之际——”他眼中寒光一闪,“侯某亲率效忠于我的宫廷禁卫,于大典之上,当众……腰斩秦晦!同时,叁王带来的精锐亲卫,连同我们早已埋伏在城内的伏兵,会立刻控制宫城及太安各要害!最后——”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裴玉环,“由太后您出面,当众历数秦晦罪状!并颁下懿旨,为燕、凉、渤海叁王加封厚禄,设立‘摄政王’之位!昭告天下,自此由叁位藩王轮流摄政,与太后垂帘共治,辅佐幼帝理政!宰相之位,自此虚设!”
“童贯……知道此事吗?”裴玉环追问。
“他知晓个大概,”侯景点头,“但最终如何定夺,他说——全凭太后娘娘您的意思。”
裴玉环微微颔首,一股前所未有的、足以压碎脊梁的重负骤然降临。先帝在时,她只需做一个无忧无虑、享尽六宫恩宠于一身的皇后。先帝崩后,杨懿、秦晦相继掌权,她随波逐流,如同飘萍,任人摆布。
如今,第一次真正站在足以倾覆王朝、改变命运、决定无数人生死的十字路口,那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让她几乎喘不过气。车帘外宫灯摇晃的光影,仿佛也染上了浓重的血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