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门扉在老鸨失魂落魄的注视下重新合拢,落锁的机括声“咔哒”一响,如同冰冷的铡刀落下,也切断了裴青衣游离恍惚的思绪。
听雪斋内骤然重归死寂。方才的旖旎、秦晦的霸道、老鸨的惊恐,都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她一人,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混合着情欲与檀香的暧昧气息。脸上的滚烫红晕久久不散,心脏在胸腔里失序地狂跳。
“随时来——用!”
他低沉而充满占有欲的声音,仿佛还在耳畔回响。裴青衣倚着冰冷的门板,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自己微肿的唇瓣。他……究竟在想什么?
亲手将她从太后的凤椅上拽落,剥去华服,推入这烟花泥沼的是他;如今,用轻飘飘一句“赎身”,将她视作禁脔囚禁于此,如同豢养一只金丝雀般“随时来用”的……也是他!
如果只是当做予取予夺的玩物,何不放任她继续扮演娼妓的角色?还是说那冰冷的眸子下,也难得动了几分真情?
“啧啧啧……”
一声充满戏谑、如同毒蛇吐信般的轻笑声,毫无预兆地在寂静的小院中响起!
裴青衣浑身剧震,脸上残余的绯红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她猛地抬头,循声望去——
只见高高的院墙阴影里,不知何时竟蹲踞着一个身着紧身夜行衣的蒙面男人!他像一只蛰伏的夜枭,悄无声息地融在夜色中,唯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冰冷而玩味的光。
“真是想不到啊……”那蒙面人刻意拉长了声调,每一个字都淬着剧毒,“咱们大魏母仪天下的太后娘娘,有朝一日……竟会心甘情愿地委身给当朝宰相大人,当个见不得光的外室?这戏码,可比醉仙楼里排的新曲儿精彩多了!”
“你是谁?!”裴青衣的声音因的惊骇而变得尖利,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远不及身份被点破带来的窒息恐惧!这个人……他知道!他不仅知道她的身份,还听到了刚才的一切!
那身影……为何有种莫名的熟悉?可她脑中一片混乱,如同被搅浑的泥潭,无论如何也抓不住那个模糊的影子。
蒙面人似乎失去了隐匿的兴趣,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一个干净利落的鹞子翻身,悄无声息地落在院中的青砖地上,甚至姿态悠闲地掸了掸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太后娘娘真是贵人多忘事。”他向前踱了两步,声音带着刻意的委屈。“小子我……可是给您拉了那么多次车,鞍前马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如同拨云见日!裴青衣瞳孔骤缩,死死盯着对方露在面巾上方那双熟悉的、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眼睛——是那个一直跟在童贯身边、沉默赶车的蒙面侍卫!就是他……童贯的眼睛!
惊骇退去,她缓缓地地吐出一口气,紧绷身体也终于松弛下来:“原来……是你。”
“自然是童公公交代的差事,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