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澄川给她租的公寓位于市中心的大平层,租金昂贵,但在名利场上却是再合适不过的跳板。公寓里的邻居要么是附近顶尖公司的管理层,要么是小有名气的明星,亦或是不住在大学城、而是选择自己租房的二代。
尹半夏住下不久,很快就经由邻居介绍,加入了当地的艺术品俱乐部。定期,他们会在小区的活动中心举办交流会。
她就是在那里得到这份传单,以及引荐给罗德尔女士的介绍信。
明明夏季炎热得必须开空调,客厅里的壁炉居然还被点燃了起来,彰显着主人矛盾的心理。
吃过晚饭后,时星悠闲地躺在壁炉边的地毯上,把玩着靠枕的流苏。
尹半夏站在十七层的落地玻璃窗前,凝视着漆黑的夜色和闪烁的霓虹灯,摇晃着手里的葡萄酒,低声道:“难怪别人都说,人的视角是根据自身的位置决定的。”
“俗话说屁股决定脑袋是吧?”
被时星懒洋洋的语气逗笑了,她点头道:“确实是这样,我最近也在琢磨,我可能真的变了。”
“以前的我,有种艺术家的清高,总是把问题想象得很单纯,倒不是说我真的就那么单纯,而是不屑于做些同流合污的事情。但在接触我身边这些追逐名利的人之后,我突然又觉得很刺激,一方面,我鄙夷他们的行为,另一方面,我又跃跃欲试,渴盼着自己也加入这争权夺利的浪潮之中。”
她的母亲尹澄川自己就是商人,她小时候会鄙夷那些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人,尹澄川也从不和她辩解。
但是看了罗德尔家族的发家史,她一面对那种掩盖在文明背后的野蛮与原始感到厌恶,一面又热血沸腾。
她不想在这场潮流中占据一席之地吗?
哪怕要背叛自己的原则,哪怕要拉低自己的道德标准。
“……原来权力真的会上瘾。”
“这叫什么权力?”时星失笑。
她撑起半边身子,盯着她的眼睛问:“你有掠夺别人的财产吗?你有剥削、压迫阶级低于你的人吗?你有发动战争?制造屠杀?推翻政权?都没有,你有什么权力?”
尹半夏震惊了:“难道只有做这种事才算吗?!”
“那你就还没有摆脱艺术家的清高,这点小事,就大喊着道德水平被拉低了。”
她拿起火钳子在火堆里捅了两下:“很多人对权力的理解是控制、平衡、大度、谦让,好像有种补偿心理似的。因为我得到了很多,所以我必须再付出一些,这样才可以拿得心安理得。为什么呢?底层逻辑是觉得自己不配,不安,失权的人在擅自揣摩掌权人的心理。”
“但你见过真正的权力吗?我想创造,就创造,我想毁灭,就毁灭……一切的起因与终结,皆因‘我想’。”
时星的话有股蛊惑力,让尹半夏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仿佛刚刚从海里上岸,猛地灌下一大瓶波子汽水,再倒进一包跳跳糖。
荒唐,太荒唐。
人怎么能不受控制呢?
“不管是你做成了事业,还是你自我毁灭,亦或是剥夺了他人的权利,只要你还在不得已为之的阶段,那你就差权力远得很呢。”时星拍拍裙子,从地毯上爬起来,“现在,你先和我迈出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