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指尖摩挲着温润沉重的「镇国玺」,明黄流苏随风轻晃。她唇角含笑,眉梢喜色比玺上赤金纹更亮:“晋王负隅顽抗半载,终是作茧自缚,自取灭……”
**「——据史载,晋王此败乃假死脱身,其后投奔秦王!秦王才是暗藏锋芒的潜龙,十年‘忠谏’皆为面具,其粮秣调度暗合兵书‘缓势待发’之策,意在‘清君侧’!」**
这突兀炸响于心底的冰冷声音,如淬毒冰棱划过女帝脊椎!捏着玺印的指节骤然绷紧泛白。她抬眼,墨辰仍维持着跪姿,长睫低垂,眉间微蹙,正是他惯于推演战局的专注神态。
零星记忆碎片闪过——墨辰曾于深夜御书房,指着泛黄残卷笑谈“史鉴多藏于‘合理’之隙”。此刻,晋王“自刎”的捷报里,那绘像上抹颈的血痕过于齐整,颈侧无喷溅血渍,伤口边缘隐泛青紫……分明是死后补刀!更遑论那被火硝灼毁的半边脸,耳后那颗晋王独有的朱砂痣,消失无踪!
“墨卿平叛劳苦功高,且回神机营休整。”女帝指尖轻敲御案,唇角笑意未减,眼底却已凝霜,“至于晋王余孽……”话音未落,墨辰身影刚退出殿门,殿角阴影如水波荡漾,暗卫头领沈清霜已无声跪伏在地,玄衣袖口「月刃」暗纹在灯下幽光一闪。
**「——秦王封地,马料出入、兵器坊淬火频次,此乃‘逾制私蓄’之兆!暗桩密会,甲胄私藏,皆为其‘蓄势’铁证!」**
女帝俯身,金步摇东珠坠子晃过沈清霜额前,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金铁之音:“沈卿,持朕口谕,亲率「暗影卫」北上。明查灵渠流民,暗盯秦王封地!‘每月马料账’、‘兵坊淬火数’,给朕一笔笔核清!若有私蓄甲胄、密会暗桩……”她指尖几乎掐进案沿,“即刻八百里加急,飞马入宫!”
“遵旨!”沈清霜额角贴地,身形已化灰影掠出殿门,腰间「暗影令」寒光与殿外残月交辉。
女帝望着墨辰消失的方向,案头烛火“噼啪”爆出一朵灯花。她捏起那份宣告“心腹大患已除”的晋王死讯密报,指腹缓缓碾过墨字,其下纸纹间,赫然可见墨辰前日批注的蝇头小楷:“查闭脉散流向,核验战死者齿间残留。”
更鼓声遥遥传来。女帝起身,明黄裙裾拂过冰冷青砖,将墨辰那源于“前世记载”的未雨绸缪,与眼前诡谲朝局反复映照。晋王的“假死术”,秦王的“忠谏皮”,这些藏匿于史书褶皱里的算计,恰似墨辰掌中的神机火器——明为“护国利器”,暗藏“防微杜渐”的致命玄机。
她指尖一扬,密报化作飞灰散入夜色,唯余案头「镇国玺」的赤金纹路在烛下泛着冷硬幽光。这跨越时空的“清醒”,正是她握于掌中,斩向未来暗流的无形利刃。
风铃轻响,沈清霜的气息彻底消失在宫墙之外。这场由“史鉴”掀起的无声暗战,已如灵渠冰面下的汹涌暗流,在看似稳固的朝局之下奔腾蓄势。女帝指尖残留的墨香,混着墨辰未能尽言的“前世警讯”,正悄然落下横跨时空的博弈中,直指人心的一子。
另一边,丞相府内陆承钧捏着密报的指尖深陷宣纸,听着下属回报“王云重伤遁逃,墨辰毫发无伤”,案头那方价值连城的青瓷笔洗被猛地扫落!
砰——!
碎瓷四溅,惊飞窗棂夜鹭。
“废物!连个伤兵都拿不下?!”他死死盯着墙上“谋定天下”的匾额,那扭曲的光影仿佛在嘲笑他。那袋未能送出的黄金,许诺王云的“七品城守,边城清福”……如今全成了打草惊蛇的笑柄!贪生怕死之徒,坏他大计!
怒火攻心,喉间腥甜上涌。陆承钧一把扯松领口玉带,靴底狠狠碾过满地碎瓷,发出刺耳噪音,如同密报中墨辰回京的马蹄,声声踏在他心尖。他疾步冲出书房,直扑街角那盏忽明忽灭的暗纹灯笼——摘星阁。
“丞相这般狼狈,是嫌王云那蠢货败得不够彻底?”阁主冷烬倚着廊柱,指尖寒刃慢条斯理地拭过剑锋,映出眼底毫不掩饰的讥诮。
冷烬指尖的剑突然顿住,剑尖挑起陆承钧袖口的暗纹:“丞相给的资料,说墨辰不过黄魄境初期——”他忽然笑了,声线像淬了冰的刃,“可前日交手时,那柄斩马刀劈出的罡气,分明是黄魄境巅峰的火候,更别提他身旁跟着个使‘夜影步’的魔修……”
“魔修?”陆承钧瞳孔骤缩,想起密报里模糊的“黑影助战”记录,“不可能!墨辰当年灭赤霄阁时,斩的是那魔修的义兄——那义兄早死在他刀下,夜无咎恨他入骨,怎会护着他?”
冷烬随手抛起枚青铜令牌,牌面“摘星”二字在月光下泛着幽光:“世上哪有‘绝对不可能’?那魔修身法诡谲,用的竟是赤霄阁失传的‘影人术’,除了夜无咎那只老狐狸,还能有谁?不过丞相若不信……”
“说,怎样才能杀了他?”陆承钧后退半步,腰间玉佩撞在廊柱上,发出清冽的响,“丑话说在前头,本相明日早朝还要参他‘私通魔修’,你若再失手,摘星阁的生意,怕是没那么好做了。”
冷烬挑眉,指尖在剑鞘上敲出细碎的节奏:“很简单——加钱。十五万两黄金,替你断了这心腹大患。”见陆承钧脸色微沉,他又补了句,“丞相想参他‘勾结魔修’,总得有真凭实据——若墨辰死在摘星阁手里,证据随你编;可若他活着站在金殿上……”
这话戳中陆承钧的心思。他忽然想起墨辰昨夜回京时,乾元殿的宫灯还亮着——女帝连夜召见,必有封赏,若此时拿“魔修勾结”弹劾,没了实证,反会被斥“构陷忠良”。
“好,十五万两。”他咬牙应下,袖中拳头攥紧又松开,“但你须得盯着他明日早朝后的动向——等他回神机营卸了甲胄、身边亲卫松懈时动手。至于那魔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