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政殿空旷、寂静,没人知道裴太子进去说了什么,只能听见成景帝“嗬嗬”的哽声。
清风霁月的裴太子这个时候迈步从殿内出来,他眼皮一掀,将恰到好处的悲恸拿了十足十,只是声音还是一如往日平淡,他宣:“陛下驾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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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朝换新朝,被成景帝留在宫内研制长生不老药的道士却没有随着他一起活埋,不过新帝更荒谬——他要起死回生。
说死也不一定,先太子妃饮下鸩酒不假,所幸后面的侍从赶来及时,大半鸩毒被迫吐出,可是这人三魂已经散了七魄似的,怎么能救得回来?
那道士一摸胡子,也不说自己是什么来头,只叫裴琅每旬取自己半碗血,又要了许多初冬雪、初春露等奇奇怪怪的玩意。
怎么样看都像是招摇撞骗的神棍。
怎么会有人信这些?裴琅?裴琅自然……
郑朝鹤怀里被扔了一把匕首,裴琅将自己手腕朝他伸出,只说:“割。”
郑朝鹤不知道劝了多少回,无果,差点连人带包一起被扔出去,气得想骂娘。
很长一段时间里,裴琅都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相信她不在了。他开始成日睡不着,裴琅幼时,东宫被打翻的烛火差点烧了,从此夜里烛火必须亮着才能睡下去。
现今却早早的就把烛火灭了,一到未时,殿内黑黢黢的,叫人看了心慌。裴琅总算能在茫茫的夜色里找到一点慰藉。
为了打掩护,宫里送进许多同姜君瑜长得很像的人,裴琅从来没有看过她们,他想,姜君瑜也许一会就醒了,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这个“一会”遥遥无期,没有定数,也许明日会到来,也也许永远不会到来。
于是裴琅在雪里走啊走,想着,她为什么还不来?天有些亮了,照得他浑身暖融融,好像能隐约看到朝思暮想的人就在前面。
一如无数个美梦。
他伸手,梦境散去,然而这一次,透过虚散的空气,他的手腕被一片温热紧紧的、紧紧的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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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君瑜被裴琅的手心冻了一下,心说不应该啊,不是往他被褥里塞了好几个暖炉么?
她好奇,想掀开来看看,刚有所动作就不期对上另一位当事人的目光。
自己手上还拽着半片被子,搞得好像她要对裴琅做什么不轨之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