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春榴巷的街口尽头便有租车行,车行里都是走南闯北的老伙计,跟巷子中的人很熟悉,也很是妥帖。 宋锦背着小包袱走到租车行,里面的老伯是宋锦外祖父的旧识。 见着宋锦来,他迎过去:“锦丫头,你这是要背着包袱去哪儿啊?” 宋锦乖巧道:“老伯,我要租辆车去京都,麻烦你帮我找个可靠的大哥。” 老伯点头:“哦哦,明白,你爹妈家还在京都,反正你外祖父家也没人了,应当去应当去。” 老伯说着,从椅子上起身:“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找个稳妥的,肯定给你安全送到京都。” 宋锦往日没自己出过远门,她甚至连崇州都没有出去过。 原本想着能和夫君一起去京都,看来现在是不行了。 她感激道:“多谢老伯。” 老伯摆手:“没事没事。” 老伯岁数大,但是动作却不慢。 没一刻钟,便给宋锦套好了牛车,还给宋锦找到了一个可靠的大哥。 老伯道:“正好你二壮哥要去京都送点山货,你就跟着你二壮哥的车去吧。” 宋锦没什么可挑的,她赶紧上车,斜斜坐在货物旁:“那就麻烦二壮哥了!” 二壮哥抽抽鼻子。 他比宋锦大上十岁,算是认识。 他憨厚,和他家的那头老牛一样。 他不好意思的搓手:“没事妹砸,二牛哥肯定给你安全送到家。” 宋锦点点头。 她就这么斜挎着坐在二牛哥的牛车上,小腿一晃一晃的就往城门口去。 踏着夕阳的最后一缕。 宋锦跟着牛车缓缓离开崇州。 夜未深,春榴巷的巷口停下了一辆马车。 谢峤在马车里端坐,眉头深锁。 今日一日在谢家分支忙碌婚礼事宜,他虽是着急,但却不想一切从俭。 给他的小姑娘,他想要一切都是最好的。 今日他亲自定下他们的喜服,一想到宋锦的身量是他昨夜亲手量的,他就忍不住勾唇微笑。 他们的喜服很好看,他特意叮嘱过绣娘,在喜服的里衣,绣上精致的小兰花。 那小花可爱,很是衬她。 诸多事宜十分繁琐,他累但心里却满足。 一想到宋锦很快就要变成他名正言顺的妻子,是谢家家主的正妻,是谢家宗妇。 他心里就有说不出的暖意往外涌。 他知道的,宋锦年幼,那些沉闷的家规她不喜欢,这段时日也没看多少。 更不要提跟那些世家大族打交道。 宋锦这些她全都不会。 可是没关系,只要她是自己承认的唯一的妻,那只要有他在谢家一日,便不会有人敢置喙宋锦一句。 她只要慢慢学。 或者,继续做自己也好。 只要她在自己身边就好。 一想到昨夜他们两个的温存,他就有些控制不住。 这不像他。 他之前根本都不会相信自己竟然有一天会被这种事情控制。 他无奈的笑笑。 定是他听到宋锦的心声太多了,无意之间,被那个小姑娘给带偏。 不过没关系,他是她夫君,偶尔想想那些,无伤大雅。 想到这,谢峤忽然急切地想要见到她。 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小妻子。 马车一停下,谢峤便迅速地下车。 符沧快步跟在谢峤的身后,在谢峤推门,他便懂事的立在门口。 谢峤推开院子门,他下意识地朝灶间看。 他顿在原地,有些疑惑。 灶间并没有生火,甚至连屋里也都没有光亮。 谢峤敛眉。 难道阿锦不在家? 谢峤推开卧房的门,借着月光,他一眼便看到床榻上空空荡荡。 那件昨夜他们还在里面恩爱的床帐消失不见。 谢峤心下一空。 一种不安油然而生。 这房间里面不对。 哪里都不对。 还不等他仔细环视,便一眼看到了四方桌上的东西。 是一封信,还有一个锦盒。 谢峤走到四方桌前,他面色冷得骇人。 直觉告诉他,这信里面一定是不好的东西。 他手冰凉,没有一丝血色。 他身量纤长的站在桌前,月光把他的影子拉的老长,修长好看的手指将那封信拆开。 称呼刚刚入眼,谢峤的心头便像是被人狠狠砸了一拳—— 谢公子是谁? 谁是她的谢公子!! 他的小妻子尚且年少,再教便是。 【谢公子,见信如晤。 我已经知道你的身份,我们两个的亲事应当只是一个误会 ', ' ')(' ,现在误会解除,我们各自归为,一切安好。 另外,十分感谢你帮我解决掉樊老爷,我已经在桃花庵给谢公子供奉了长明灯,祝你身体康健,万事如意。 虽然知道我们的婚礼做不得数,但为防万一,我还是留下和离书一封。 礼物也是给谢公子的,还请笑纳。】 谢峤往日一目十行,看过的书便过目不忘。 短短的一封简信没有古语的佶屈聱牙,通俗易懂,不出几眼便能看完。 可是就这么短短的一封信,便令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谢峤面如冰霜。 这样简短的一封信。 这样通俗的几句话。 这样不经雕琢又朴素如常却真心实意的简信。 堪堪几句话,宋锦就将他们之前的那些恩爱全部化为乌有! 好。 好好好。 好得很。 谢峤嘴角被气出冷笑。 他都能想象出来宋锦在四方桌前写信的样子。 小姑娘借着朝阳的日光,身上还带着他的温度和气息。 脖颈处更是处处都是他控制不住留下的痕迹。 她就这么坐在这里,杏眼圆圆,满脸认真,几句话就将他们之前的恩爱全都打发了! 好个冷心冷肺的小姑娘。 明明昨夜她还在心里理解他有苦衷,他们昨夜明明在床帐中那般恩爱。 明明在他早上离开之前,她还那般娇憨的对他撒娇。 明明她对自己都是醉心醉意,只要见到他就想入非非,馋到不行。 这两日他为了他们的婚礼而忙的焦头烂额。 可是一想到是为了她,一切都值得。 她怎么敢? 怎么能! 只用这么几句小孩子都能看懂的话就把他给打发了! 他们之间的关系算什么! 他谢峤在京都世家中这么多年,又在寺庙中清修过两年,心绪早就旁人不能比。 就算是现在让他面对死亡,眼睛都不会眨。 可是这个小姑娘,在短短的三个月间,就能将他的平静如镜的心思搅出波纹。 现在,这个让他再次堕入凡尘的小姑娘,竟然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把他给打发了。 没有留恋,没有解释,更没有哭闹! 就这么简简单单,干干脆脆。 像是恩客一般,天亮了,就提上裙摆离开! 她当他是什么! 她好大的胆子! 谢峤心绪涌动,猛地一股热流从胸口翻涌而上。 一股暖流在他的嘴角处溢出。 谢峤抬手,手背蹭过嘴角。 一抹鲜红出现在他的手背上。 他随意地看了一眼,蓦地瘆人的冷笑。 原本如神仙一般的人如今沾了血色,在月光下,像是玉面修罗。 也是。 他倒是忘了。 宋锦这个小姑娘,一贯是胆子大的。 在他的面前偷偷看春宫图。 在他的身侧偷偷的想少年。 在以为他听不见的地方,偷偷的说喜欢! 阳奉阴违。 心思活路。 这个小姑娘一贯是这样的! 她甚至会在自己的心中也在骗人! 昨夜的什么理解,什么恩爱,都是在骗他! 昨夜,她明明在心中还在苦恼要怎么与他说自己未婚夫的事。 可是现在,被抛下的竟然是他! 是那个她夜夜说喜欢。 说喜欢到不行的夫君! 谢峤冷笑着,他沾着血迹的手将宋锦留下的锦盒打开。 里面是一根用粗布包裹住的东西。 还有一小瓶药。 谢峤将粗布揭开,借着月光,那根还有些新鲜的野物便出现在他的眼前。 谢峤在京都中春日时常去围猎,一眼便认出这是什么! 在意识到这是什么礼物的瞬间,谢峤嘴角的冷笑忽然变了样。 加了些邪气,和平日里不同。 是在床榻上恩爱时的才能看到的模样。 若是被宋锦看到,她定会害怕着缩着逃走哭泣。 谢峤看着面前的礼物。 鹿鞭。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