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人的牺牲,换取两国相安天下太平,合算至极。”
“我该怎么做?死心塌地服侍年龄足够做我父亲的老王?我只能做个心如蛇蝎的坏女人。”
薛照张口欲言,却最终还是没有吐出任何一个字。
在这种处境之下,不是只有一条顺从的路可走,还可以拼死抵抗。但顺从是唯一的活路,伦常所褒奖的贞烈除了让人变成鬼,一无是处。
“照儿,陈国公主待你真的好吗?”冯献棠小心翼翼扯上了薛照的衣袖,薛照身体僵硬了一瞬,但没有挣脱。
薛照道:“你在胡言乱语。我和殿下是结发夫妻。”
“是,你们是少年成婚,元配夫妻。”冯献棠神色落寞道,“你们是光明正大合乎伦理的,不像我……但是照儿,爱能养人更能伤人,即便夫妻互敬,总有一方强势一方顺服,从前在梁国便罢了,如今身份转变,你是依附的一方,焉知你不会走到和我一样艰难的处境,你不能不小心啊……”
薛照闻言皱眉:“你神智不清,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了。”
“别走!我还没给你唱那首童谣呢!”冯献棠急声道,“我不是想挑拨你和公主,只是人心善变你不能毫无防备。孩子,你的枕边人是一国储君,将来还要做皇帝,你可以付出全心全意满腔赤诚,但对方的心你又能占据多少?就算从前是十分,如今还有多少?将来呢?”
薛照紧紧抿唇,齿关紧咬,两腮的肌肉微微鼓动,半晌才道:“这世上若是只有一件事永不改变,那便是我和殿下的情意。”
“我儿当然值得,拥有如此才貌理应所有人为我儿倾心,但君王不是人,他们是凌驾于凡人之上的神。凡人乖顺有用,就是可爱的生灵;稍有违逆,便是孽障。我在王宫里长大,又嫁到另一座王宫,一生都在陪王伴驾,没人比我更清楚伴君如伴虎。”冯献棠道,“身处其中,自保之法便是同样保留自己的真心。照儿,我跟过两代梁王,但我的心并不在他们任何一人身上。”
薛照目光复杂,缓声道:“你与当今卫王一起,斗败了其他人。”
“同盟罢了,只谈合作太寡淡,用情爱装点一番才显得更加牢固。薛旸若是对我真心,当年肯豁出一切替我争取公道,我未必没有和他一起赴死的勇气。可是他没有。既不能共患难,富贵之时也别怪彼此有异心。”
薛照道:“所以你觉得让自己的儿子登上王位,做真正的王太后才能安心。”
“我不能安心,永远不能了。”冯献棠叹息道,“照儿,这是我的真心话。我过够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日子了,我渴望权力,我想拥有抵御一切风险的能力,从而保护自身不受伤害。若是晖儿登上王位,我也不会让他成为卫国真正的王,卫国的实际掌权者应该是我,我要掌握国内至高的权力,直到我死。到死亡的那一刻,我才会真正安心。当对死亡的恐惧变成现实,我才能真正卸下恐惧。在真正下地狱之前,我只能活在自设的地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