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左前方第三根廊柱。"苏婉儿的声音裹在唇齿间,气音擦过他耳郭。
林风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月光正穿过雕花窗棂,在廊柱下投出一片银亮——那里有团暗影在蠕动,是条拇指粗的乌梢蛇,蛇信子吐着腥气,正贴着青石板往这边游。
他的脚尖在离地三寸的位置顿住,《乾坤诀》的聚气劲从丹田往上提,整个人像片被风卷着的落叶,轻轻掠过蛇身。
蛇信子突然竖起来,却只扫到一缕若有若无的风。
秦啸天的房间在三重院最里侧,雕花门楣上挂着"剑胆"二字的鎏金匾,漆色剥落处露出底下暗红的底漆,像旧年的血。
林风的指尖刚触到门闩,门内突然传来"咔嗒"一声——是机关启动的动静。
他瞳孔骤缩,隐息诀险些散了,后腰却被苏婉儿的掌心按住,温凉的触感顺着衣物渗进来,是在提醒他"稳住"。
门闩是虚掩的。
两人侧身挤进去时,林风的肩擦过门框,闻到一股沉水香混着铁锈的味道。
案几上烛火摇曳,照出墙上挂着的玄铁剑,剑鞘上缠着褪色的红绸,剑穗却簇新,是用金线编的——这与柳如烟查到的"秦啸天爱用旧物"不符,说明这剑最近被人动过。
苏婉儿的目光扫过窗台,那里摆着七盏青铜灯,灯油凝固成深褐色的痂。
她用剑尖挑开最右边那盏灯的灯芯,底下压着半张碎纸片,墨迹未干,写着"王相旧部已入南境"。
林风的喉结动了动,刚要去接,窗外突然传来巡夜梆子声。"三更了。"苏婉儿轻声道,指尖在他手背画了个圈——这是"加快"的暗号。
案几的抽屉上了铜锁,锁孔里塞着半根断发。
林风摸出腰间残玉,玉上的裂痕在烛火下泛着幽光。
他记得昨夜运功时,这玉突然发烫,裂痕里渗出一丝金色的光,像某种指引。
此刻他将残玉按在锁孔上,锁芯"咔"地轻响,竟自己弹开了。
抽屉里整整齐齐码着十几封密信,最上面那封的封皮写着"幽冥会·癸丑年腊月初八"。
林风的指尖发颤,展开信纸时,烛火突然"噗"地灭了。
苏婉儿的剑已经出鞘三寸,寒光映着她紧绷的下颌线。
林风借着窗外月光扫过信笺,"王雄以西北三城为饵,引北戎入寇,幽冥会负责截断粮道"几个字刺得他心口发疼——原来边疆连年败仗,不是守军不力,是有人在背后捅刀。
"公子。"苏婉儿的声音压得更低,剑脊碰了碰他的手腕。
林风这才听见脚步声——是牛皮靴底碾过青石板的脆响,带着惯于掌权者的沉稳。
他迅速将密信塞进怀里,拉着苏婉儿躲进屏风后。
屏风是湘妃竹制的,纹路里浸着旧年的茶渍,此刻却成了最好的掩护。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秦啸天的身影投在地上,像尊黑黢黢的铁塔。
他穿着月白锦袍,腰间悬着和田玉牌,发间却别着根青铜簪,簪头雕着只张牙舞爪的蝎子——这与他"武林正道"的形象大相径庭。
林风盯着他后颈的红痣,那是柳如烟说的"幽冥会标记",此刻正随着他的动作微微起伏。
"出来吧。"秦啸天突然开口,声音像砂纸擦过铜锣。
林风的呼吸一滞,苏婉儿的手按在他腰上,力度重得几乎要掐进肉里。
但秦啸天并没有看屏风,而是走到案几前,伸手摸向抽屉。
抽屉的锁还开着,他的手指在锁孔上停顿片刻,突然笑了:"小崽子,以为换把新锁就能瞒过我?"
他转身走向墙边的玄铁剑,伸手摘剑时,剑穗上的金线突然垂下来,在地上扫出一道痕迹。
林风顺着那痕迹望去,发现青砖缝里嵌着半粒朱砂——是苏婉儿方才翻窗时留下的,她习惯在行动处撒朱砂标记退路。
秦啸天的靴尖碾过那粒朱砂,眼神陡然一冷。
"倒是有几分本事。"他抽出玄铁剑,剑锋嗡鸣如虎啸,"不过敢闯天剑门的,还没活着出去的。"话音未落,他突然挥剑劈向屏风!
林风的隐息诀在瞬间溃散,他拉着苏婉儿就地打滚,剑锋擦着他的左肩划过,割破了外袍。
苏婉儿的玄铁剑已经出鞘,两柄剑相撞的脆响惊飞了檐下的乌鸦。
秦啸天的目光扫过两人,突然露出狰狞的笑:"原来不止一个?
正好,拿你们的血祭我的新剑。"
林风的手按在怀里的密信上,《乾坤诀》的内力如沸水般翻涌。
他能感觉到残玉在发烫,裂痕里的金光越来越盛,像要把他的血都烧沸。
苏婉儿的剑尖挑开他的外袍,露出腰间的残玉,她的眼睛亮了亮,低声道:"用聚气诀引他的剑!"
秦啸天的第二剑已经劈来,林风侧身避开,故意露出破绽。
秦啸天的剑锋擦着他的右肋刺进墙里,他趁机扣住对方手腕,《乾坤诀》的卸力诀顺着指尖涌过去。
秦啸天的手腕突然一麻,玄铁剑当啷落地。
苏婉儿的剑已经抵住他的咽喉,冷声道:"说,幽冥会的总坛在哪里?"
秦啸天的喉结动了动,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他的嘴角溢出黑血,眼神逐渐涣散:"你...们...来晚了..."话音未落,他的身体重重砸在地上,后颈的红痣开始溃烂,渗出黑色的脓水。
林风蹲下身,从他怀里摸出半块青铜令牌,牌面刻着"幽冥"二字,背面是条盘着的毒蛇。
苏婉儿用剑尖挑起秦啸天的眼皮,瞳孔已经扩散成灰白色:"中了剧毒,看来早有准备。"
窗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巡夜的弟子听见动静赶来了。
林风将密信和青铜令牌塞进怀里,拉着苏婉儿翻窗而出。
夜风卷着血腥气灌进鼻腔,他回头望了眼房间里的烛火——此刻烛火重新燃起来,在秦啸天的尸体上投下摇晃的影子,照见他右手紧攥着半张纸,纸上隐约能看见"林...风...杀...机"几个字。
苏婉儿的披风被划破了道口子,露出底下月白中衣。
她回头时,发间的草屑被风吹落,轻声道:"他们早知道我们会来。"
林风摸了摸腰间发烫的残玉,裂痕里的金光还未消散。
他望着天剑门的飞檐在夜色中渐远,突然想起柳如烟今日说的话:"秦啸天的铜矿,怕是挖的不是铜。"此刻怀里的密信压得他心口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