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北疆。
将军府里,叶扶摇打开了今日刚刚收到的信。
他弟弟叶无坷派人送来的信。
这封信是叶无坷从黑武回来的路上写的,叶无坷没有特意绕一圈来看看大哥。
是因为他知道大哥军务繁忙,也知道两兄弟很快就要再见面。
大婚的时候,大哥当然要在。
看着信,叶扶摇那原本冷傲的脸上出现了一抹老母亲般的笑容。
坐在他对面的年轻人看到这一幕,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虽然他来叶扶摇军中的时间还不久,可他对叶扶摇那个总是一副冷面孔的样子已经熟悉了。
他是徐胜己。
“能让你有这样一脸慈祥笑容的,是叶无坷的信?”
叶扶摇嗯了一声,没有把信放下,而是揣进怀里。
“那小子......要成亲了。”
叶扶摇坐下,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住。
“你们两兄弟真好。”
徐胜己有些感慨。
“从离开无事村算起来,这差不多四年时间,你们两个没见过几面。”
徐胜己说:“各自忙各自的,这世上有很多兄弟姐妹,就因为天各一方而逐渐疏远,明明是最亲近的关系,往往却走成了陌路。”
叶扶摇看了他一眼:“你的兄弟们也很好。”
徐胜己嗯了一声。
他问:“定在什么日子?”
叶扶摇:“五月,端午。”
徐胜己是个博学多才的人,掐着手指算了算眼神一亮:“好日子,难得的黄道吉日。”
叶扶摇:“你是不是也会去喝个喜酒?”
徐胜己:“我这身份......还是不回长安的好。”
叶扶摇看向徐胜己:“你是过不去别人的关,还是过不去自己的关?”
这句话说的徐胜己一愣。
叶扶摇说:“姜头从小到大就是一个会安慰的人,而我不是,我一向不爱说话。”
“你谁不愿回长安,还说以你的身份也不能回长安,是谁不愿你回去?是谁不让你回去?”
他摇摇头:“男子汉大丈夫,生可拿起死可放下,除生死外,便是情义事最重。”
“你不愿回去,不能回去,终究是怕见人,怕被人想起你是徐绩的儿子。”
徐胜己:“是,确实是,我怕人看到我就总要说一句,那是徐绩的儿子。”
叶扶摇:“徐绩给了你姓氏,人生是你自己给的。”
他说:“我不会劝人,也不会多劝人,放不下的情义事当然也包括父子亲情,我理解。”
但他又摇了摇头:“但不佩服。”
徐胜己想了想,然后笑了:“理解但不佩服,这还真是一句伤人伤到骨子里的话。”
叶扶摇:“我说过了,我不会劝人。”
徐胜己:“你是真不会。”
他说:“有些时候我羡慕你们两兄弟,有些时候也不理解你们两兄弟。”
他看向叶扶摇:“按理说,如果我有个兄弟的话,我们两个人,会有一个孤家多一些,另一个闯荡多一些。”
“可你们两个自从离开无事村就各自闯荡,各自拼命,好像在比试一样谁也不肯落后。”
徐胜己问:“是你们两个离开的时候,真的要做个比试?”
叶扶摇:“你这样的想法,做大哥不会是个好大哥,做弟弟,也不会是个多好的弟弟。”
徐胜己:“愿闻其详。”
叶扶摇:“你知道姜头为什么那么拼命,那么靠前,那么一个劲儿的在我身前往前跑吗?”
徐胜己:“为什么?”
叶扶摇:“因为我们是罪臣的儿子。”
徐胜己愣住。
“和我想一个劲儿的往前跑是一样道理。”
叶扶摇说:“姜头想着,他跑的更快些,爬得更高些,他就能顶起来罪臣儿子这个身份,让我少遭受一些非议流言。”
“他其实真的不擅长这些,他是一个很淡泊的人,我现在说这样的话你可能觉得有些扯,他都已位极人臣还能说他淡泊?”
“可他确实是个贪玩的,淡泊的,一直也不想长大的孩子......”
说到这的时候,叶扶摇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可我比他还是慢了些。”
徐胜己:“你也一样。”
叶扶摇点头:“我也一样。”
徐胜己:“现在你还不想停下是为什么?他已经顶在最前边了。”
叶扶摇:“因为我知道他快离开朝堂了。”
徐胜己一惊。
叶扶摇说:“他拼了命的往前跑,不只是想替我这个做大哥的顶着那罪臣之后的名声,还想家里有个做大官的,能保护好其他家人。”
“现在他到了要去享受他自己想要的人生的时候了,那我就该继续往前跑,我得是那个家里能保护其他人的人。”
他看向徐胜己:“我在无事村做了十几年大哥,没有我弟做了四年大哥做的好,接下来,他只管安心做个弟弟就好。”
“他贪玩,什么都想玩,那他接下来就去无忧无虑的玩,他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天塌不下来,我在呢。”
徐胜己沉默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问:“军中有酒吗?”
叶扶摇:“军中不许饮酒。”
然后起身:“你还不是军人,你可以。”
他吩咐一声:“亲兵,拿酒!”
很快亲兵就拿了两坛酒进来,叶扶摇伸手把房门关好,一坛递给徐胜己,一坛自己拍开。
徐胜己:“你......不是不能喝酒吗?我还不是军人,你可是。”
叶扶摇:“我关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