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廿信被迫不得已架着胳膊站起来,一面笑骂道“你们胆子真是肥了”,一面也跟着跳起来,还不忘拉人下水:“就挑我好说话,有本事去找你们李将军跳去!” 一众人揽着肩哄笑一团:“那我们可不敢。” 有年纪大些,资历久些的士兵笑道: “李将军虽然不常生气,但平时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看着就骇人!” 廿信记得他,是个姓张的,老家在蜀地一带,入营有些年头了,刚刚被派去做这群新兵的指导。 廿信大笑:“李将军看着严肃了点,他就生的那副样子,实际上那是比我好讲话多了!” 一群人边哄闹着“不信不信,怎会怎会”,一边吵闹着远去了。 叶语安鼓鼓的腮帮子塞满了羊肉,这味道她倒是接受得来。 颜欢抱着廿信新给她打的那杆枪,坐在叶语安一侧,默默地往嘴里塞吃的。她是个姑娘,那群胡子拉碴的糙兵汉子也不大好意思带着她乱混,她就坐在了这里默不作声地,吃那张比她脸还大上一圈的饼。 她此时年纪尚小,还没到入队的年纪,只在后勤部做了个伙夫。得闲时廿信再教她几招几试,等往后若是能寻着任个一官半职,也好有身本事。 叶语安歪头对她说:“你离着伙房近,半夜饿了偷吃个馒头多方便,能不能分我一半?” 说完就被走回来的廿信敲了脑袋,按着头教育了半天:“军中有纪,不可胡来。” 人群散去时,已有人酩酊大醉。 刘景珉也被拉着吃了不少酒,此时看上去晕头晃脑,有些发懵,望过来的眼神都迷蒙了些。林师梳洗回来时,见他已经抱着被子,躺在床外侧睡着了。 这般瞧去,能发现他着实生了一副好皮相,眉眼深邃,剑眉上挑,骨相优越。林师心道,也难怪几乎每每上街,总少不了姑娘朝他丢花,扔手帕。 恐光线太亮,扰人清梦,林师便吹了烛火。四下蓦地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待人适应了夜色,眼前的一切又浮现了原本的轮廓。 今夜无月。 他此时没有什么睡意,于是半蹲在床前,托着腮,看着床边睡梦正酣的人,后尾衣摆拖在了地上,也不留神。 他的视线扫过刘景珉颈边垂下的发梢,下额,嘴唇,鼻梁,最后轻飘飘地停在额头间。 睡得急,发冠还未卸去。 他没由来地想起,小时在山上,入睡前,师父会给两个孩子每人额间一个浅浅的亲吻。 轻轻一吻,便会一夜安睡。 后来渐渐长大了,入睡前的那一吻便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好梦。 他就这么看着熟睡的刘景珉,看了许久,似乎在犹豫,似乎在挣扎,又似乎在试图说服自己,说服自己这也只是如小时师父那般,送他一晚好梦。 但骗得了他人,却着着实实说服不了自己,他哪怕翻来覆去想了又想,心里也毅然明白,此时他这般心境,与小时师父那般,到底是不同的。 香燃了半炷,林师似是觉得想得已经太多了,看得也已经够久了,于是支撑着床沿站起来。忽然间瞧着刘景珉发顶的那一撮翘起的发尖,鬼使神差地,拂了下。 心也随着那发梢,轻颤了几分。 他还睡着。 他没有醒。 他睡得正沉。 于是林师挽着鬓间垂发,俯下身,就像是常人哄孩子那样,在刘景珉额间轻轻一吻。 似羽毛缓落,又如蜻蜓点水。 他又怕将人吵醒,于是离开时压低声音,用气音喃喃一句。 “好睡。” 他直起身,轻轻舒了一口气,打算悄步至庭院小坐一会,透透气去。 步子还未迈开,忽然右手腕一沉!林师还未来得及惊慌,随即一阵天旋地转,叠陷入一处柔软地方。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方才那被他细细描摹的,那双剑眉星目正于上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眼底澄澈分明,哪里还有先前的半分醉意? 林师被钳着双手压在床上,被打了个措不及防,气势倒也不甘示弱,亦盯着刘景珉的眼睛,他沉下气,出语先发制人:“你装醉。” 陈述句,装得是沉着冷静,有条不紊,但尾音透露出的颤抖夹杂着心虚,任谁听都听得出来。 刘景珉直视着林师的眼睛,却教人看不出一点情绪,他一字一句道:“我、真、醉。” “但是现在醒了。” 他的一改往日嬉笑神情,严肃得叫人有些害怕,林师听见他在耳边问:“你这是何意?” 他竟是一点也不拐弯抹角! 林师那先发制人的气势蓦地便弱了下去,他眼皮颤了颤,神情便飘忽了许多,又想逃开这令人尴尬的境地,于是整个人往下缩。奈何刘景珉像是预料到了,抓他手腕抓得太紧,令人动弹不得。 抬手作势挣了几下,都没有挣开。 林师慌得很 ', ' ')(' ,缩着脖子:“我并未……我并无它意,只是…只是……” 刘景珉像是非要教人承认些什么似的:“何为他意?” 林师原本便答得支支吾吾的,说了一半,被他直言一问,又噤了声,他叹了口气,有些自暴自弃地躲开刘景珉那般直勾勾的视线:“你何必醒。” “我何必醒?”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