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是能生子的秘方，她一样都不愿错过。 吃斋念佛，乃至于和原本就已经打定主意要彻底离散的家人重新牵连起来，她也从无半个不字。 虽说她好不容易为自己找了个理由，重回旧地，可在不曾得到老爷的笃定答复之前，她心底里始终都是悬着的。 幸而，那人倒是不曾拒绝。 “你既想要出去走走，那便去罢。” 对方不咸不淡的一句，骤然间让人听不出喜怒，可只是这冷不丁的一句，却是让小丫不自觉生出了些别样的意思。 饶是早就已经真切感受过许多回，可小丫原以为老爷会记得他们究竟是如何相识，也合该知道自己早已无处可去。 事实上，她甚至已经为此准备好了一应说辞，只没成想，那所有的一切竟是根本就是没了用武之地。 因为，他根本就什么都没有问。 那一刻，小丫的心不自觉往下沉了好一会儿，以至于根本就没有听清楚对方的叮嘱。 见她始终无动于衷，那县官老爷自也懒得说自讨没趣。 初见小丫时，的确有那么一瞬因着这人的容貌而惊艳的意味，但越是相处，便越是能真切地感受到乡野之女实在无法和自家夫人相较。 可毕竟是自己纳进门的妾，纵是心有不快，也只能强忍着。 何况，小丫已为自己诞下一女。 只是，自那之后，那女人的心似是愈发恍惚，以至于根本就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 “罢了，随她去罢。” 反倒是夫人瞧见了他的颓然意，忙不迭出声劝慰，“老爷你只管顾着衙门里的事，旁的有我。” 只这不无笃定的一句，便属实让人心底一暖。 “家中诸事，全仰赖夫人了。” 这边厢，好一派琴瑟和鸣，而另一头小丫却是没敢带上府上众人兴师动众地回家。 她不能允许再有任何人轻易知道自己的来处。 正也是因着这个缘故，小丫只身回去时，毫无例外地被爹娘又好一阵怒骂，他们只当是这丫头发了疯，才消失了一年有余。 该说冷不丁瞧着这人身上的衣衫，他们倒也的确不由得有片刻迟疑，可毕竟任谁都不可能料想得到她会有如今的际遇，更不可能往深里想。 及至，小丫随手甩出了十两银子。 “别念叨了，这些够堵上你们的嘴了吗？”小丫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眉眼间满是轻蔑。 其余几人骤然间瞧着桌上亮闪闪的银子，倏地心底大动。 十两！ 够买好几身新衣了。 下一年上学堂的钱银不必愁了。 小丫才不管这些人如今在想些什么，她只瞧见他们看到银子时，便无法抑制的，从眼睛里冒出的光芒。 想要银钱？ 那就有戏。 小丫心下了然，可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在她爹不自觉便伸手想要取过的当口，淡淡道，“等等。” 这冷不丁一声，带着几分不以为意的淡然姿态，又像极了居高临下一般，在无形间夹杂着几分不容置喙的上位者的姿态。 虽不过一年光景，可小丫好歹也是县老爷的妾，身边还有好几个任由她差使的仆从，早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会害怕被人责打而谨小慎微的可怜人。 “想要钱可以，爹娘得帮女儿一个忙。” 小丫无视了始终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的弟弟，突然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后头的事，你就别听了，且出去罢。” 斩钉截铁的一句落下，小丫又轻飘飘地甩出了一两碎银，“去置办点喜欢的东西。” 弟弟拿了钱，自是忙不迭欢喜地走了。 直到周围再无旁人，小丫这才总算说明了自己如今的身份，“不瞒爹娘，女儿如今成了县老爷的人，几个月前刚生下一女。” 只这再简单不过的一席话，却属实是让身边的人不由得愣了许久。 不为旁的，只因他爹娘钻营一生，从没想过自家丫头竟然还能有此际遇。 “当真？” “你入了县老爷的门？这怎么可能！” “若不是身在府上，我如何能轻易给你这十两银子？” 小丫倒是并不避讳对方的迟疑，但只消回想起从前在家经受过的非人待遇，却是无论如何都给不出什么好脸色。 “你们若想往后富贵平安，便只能与我在一处。” 没等那夫妻两回过神来，小丫已经郑重其事地道，听着她阴恻恻的一句，沈棠宁到底摇了摇头。 “我早已经不是从前是那个任由你们呼来喝去的小丫头，老爷无子，若我能生下儿子，家业便也到手一半了……” 后面的话，她没再继续往下说，但只这意味深长的一句，却也已经让眼前人心动不已。 那可是县老爷，他的一半家财，那可不是谁人能轻易肖想的。 可小丫的心思，他们却也是知道的，瞧她如今这般淡然模样，想来已是胸有成竹。 “你真有法子？” 隔了许久，小丫才听着她爹试探着开口，诚然他眉眼间还带着几分迟疑意，可小丫知道，她所求的事，大抵已经成了一半。 “自然。” 若不是提前已经寻到生子秘方，不得已非要寻和她血脉相连的人为引，她又何必回来。 “前些时日，我出门为女儿祈福时，遇上了个游方的大师，他留下一方，说是想要生子，需以小弟的血肉为引，还请爹娘成全。” 往后的一字一顿，小丫说地再郑重不过。 她神色笃定，可每一个字却也实在让人应接不暇。 “以小弟血肉，换您二老一世富贵，如何？” 除却这尾调轻扬的一句，小丫再没有多说什么，眼前人迟疑片刻，到底是为了那份自在点头应了下来。 小丫外出三日，于第四日方归。 三月后，她又有孕。 满怀期待等待许久，如愿生下一个儿子。 为此，小丫不惜耗费了自己大半的性命，但没料想，啼哭声却倏然截断，她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只青筋暴起的手，伴着一声没好气地鄙夷声响，“不过一个傻子而已，与其看他勉力活着，倒不如送他安心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