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杨氏，你丈夫手中信物，你可认得？” 堂上县令倏然沉声再问，话一出口，底下便又是好一阵议论。 无他，实在是因为同样的事情，他们先前已经听过许多。明明那刘杨氏，乃至于卖货郎都已经认了。 单偏偏，大人竟还又问了一回。 “方才不都已经承认了吗？还有什么好多问的？” “就是，这种不守妇道的人，就该即刻沉塘。” “谁说不是呢，如今闹得满城风雨，她怕是也未必还有脸面继续活着。” “可说呢。” 沈棠宁虽说也免不得跟众人一样，不由得心底一惊，但错愕之余，神色却是始终落在小小的县衙大堂，只等着看最终的结果。 可她说到底，跟那些伸长了脖子看热闹的人不同。 既想要瞧瞧那位大人的真本事，也委实觉得，眼下这桩案子，总也有几分让人错愕不迭。 只可惜，她现如今还没有找出那线头，以至于无从抽丝剥茧。 但就在沈棠宁恍惚的时候，那位县令却是已经将案前三人又接连问了个遍，到底也没能得出和先前不一致的答案。 他几番思忖，末了索性下令将两位被告一并收押。 “此案容后再审，本官定会给乡亲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他不顾底下议论纷纷，兀自丢下这一句，便径直起身离开。 正是来得突兀，去得也委实迅捷。 但他起身的那一刻，沈棠宁的目光却是始终灼灼得印刻其上。 自打心底不由得生出几分不安来，沈棠宁便委实不愿错过这位大人哪怕些微的线索。可奈何，人头攒动之间，她终究还是没能看得真切。 可有一点，沈棠宁到底还是深信不疑。 的确有几分相像。 但，不包括这断案的本事。 沈棠宁可是没忘记，她和虞景闲的初次照面，便是请京都镇魔卫副指挥使还自己清白。 而那时的虞景闲，虽也从来都是一副凌厉清冷的模样，可讯问起线索来，可没有刚离开的那位那样仓促又不安。 眼看着一场闹剧终散场，原本将县衙围了个水泄不通的众人便也没了兴致，三五成群不多时便是四散开去。 沈棠宁落在最后，时不常就回头凝望一二。 尽管她深知自己本也什么都瞧不出来，却总是不死心。 等好不容易一步三回头地回了家，沈棠宁一眼就瞧见了正在院中温书的虞景闲，她忙不迭快走了两步。 “你怎地回来得这么早？” 问这话时，沈棠宁眉眼间不自觉带着几分疑惑，“不是说好县衙门口汇合吗？我没见到你呢……” 及至重新见到了人，沈棠宁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在不经意间，被人放了鸽子。 “我刚想过去的时候，就听人说已经都散了，料想你也该回来了，索性就没再去。”那人头不疾不徐地说着，末了，倏然手上的动作一顿，冷不丁抬眸反问，“倒是你，怎么才回来？论脚程，至多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够了。” 面对眼前人毫无预兆的质问，沈棠宁有一瞬愕然。 她显然从没想见过，自己满腔的疑问得不到解答，竟还要被连声质问。 尤其是如今虞景闲端着那不动如山的姿态，悠悠然审视她的模样，只一个恍惚的当口，竟是让沈棠宁不由得生出了几分在堂下受审的悲凉心境。 但问题是，她何错之有？ 不等沈棠宁有机会想清楚这一问题，虞景闲便兀自起身，作势要走。 那一刻，沈棠宁的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 “你做什么去？” “我话还没说完呢。” 不错分毫的两句话，显露的却是沈棠宁截然不同的两样心思。 前半句，多少带着几分不满和急切，但倏然想起来后半句，却是不由得缓了些精神，许是她冷不丁意识到，眼前这位虽是她名义上的心爱之人，实则却还藏着那说一不二，笃定果决的副指挥使的内里。 他们是队友不假，但若然虞大人倏然兴至，冷不丁就不愿意再带着她呢？ 亦或者是，毫无预兆地径直离开？ 沈棠宁哪怕只是不自觉闭上眼睛想，就不由得觉得头皮发麻。 在她看来，一旦身入当铺，他们二人就该摒弃一切猜忌，至少不可彼此为难。 那一刹那间，沈棠宁显然已经记不得自己在不经意间对虞景闲曾经生出过一些莫名的猜想。 沈棠宁委实为之庆幸，那时的自己什么都没有说。 虞景闲顿住动作，颇为不解地抬眸看她。 四目相对的瞬间，沈棠宁心底不自觉一阵恍惚。 可下一秒，她终究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在县衙门口所见及所闻言如实以告。 末了，还不忘怅然地补了一句，“我总觉得，事前没有那么简单。” “既然不放心，不然亲自去探一探。” 虞景闲一字一顿说得再淡然不过，殊不知，冷不防听到这一句，沈棠宁却是兀自咋舌。 “你当自己还是镇魔卫副指挥使呢？只一声招呼，就有人应声去办？” 可心底的这一道腹诽，沈棠宁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径直说出口的。 “这……不太好吧？” 沈棠宁思量了许久，好容易才支支吾吾地应了一声。 她落在最后，虽未必将那刘屠户的神色看得真切，可想来他一男人，径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枕边人与他人同床共枕的事情和盘托出，便委实是丢了脸面。 遑论在他们之前，怕是已经有许多个好事的乡亲，冷不丁就凑上去追问一二。 纵只是想想，便已经让沈棠宁脊背发寒。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虞景闲却是从不理会沈棠宁的迟疑，只一本正经地丢下了一句，也不管身后人是什么模样，扭头就回了房。 沈棠宁兀自思量了许久，却到底没能抵得过心底的好奇。 “咱两分头行动，你去刘屠户家，我盯林货郎。” 打定了主意，沈棠宁也不管虞景闲愿意与否，便径直安排。 所幸，这两家本也相隔不远，倘若真有什么意外发现，只消招呼一声，便能引得对方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