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很长时间没有出门，出了单元楼之后，陶雪然一直在左顾右盼。 “那边的小巷子里，有什么东西，我很好奇。” “啊？那里是条死胡同。” “哦。” “你……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王番茄试探地问。 “嗯？没有，什么都没有。”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脸上不正常的表情，写满了“我在撒谎”。 王番茄：“兄弟们，她不会是想要回收那个机械眼球吧？” 弹幕吐槽：“我觉得你还是先担心下你自己吧。” 二人经过小区门口时，保洁大爷花学宏，正坐在传达室外的小椅子上，一群npc街坊邻居大爷大妈们，聚在他身边围成了一个圈。 王番茄愣了：“卧槽，这些大爷也和我现实的街坊挺像的，尤其是做派。” 花大爷喝了口茶，砸吧了几下嘴： “唉，最近咱小区真是不太平啊，我听人说，还有奇怪的大章鱼出没！” 旁边择菜的大婶马上接茬： “诶唷，不得了，是什么脏东西作祟吗？” 对门的张大爷吧嗒吧嗒地抽了两口旱烟锅。 “要说那玩意儿是干坏事的话，倒也不至于。 我家楼下那片花坛，最近被整齐地修剪了一遍，我还以为哪個邻居跟我客气呢。” 另一个大爷接茬道： “我孙女和对门家小宝这几天在楼下玩，回头说交到了新朋友。我寻思附近单元也没其他小孩啊，结果她说这个朋友不是人类……” 旁边的老太太： “我最近也遇上怪事了，那天我在阳台上晾衣服，衬衣被刮到楼下了，我准备出门去捡，扭头一看，衣服又被人挂回来了。我保证，绝对没看错！”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意外发现这怪东西在小区干的好事还不少。 “花师傅，能不能调监控看看，或者找片警同志来查查。” 花学宏翻了翻白眼： “你以为我没想到？居委会查了半天，监控也调了，什么都没查到啊。至于警察……还是算了吧，你以为警察同志会相信咱们这些老骨头的鬼话？” 正火热地聊着天，恰好王番茄和陶雪然经过。 花大爷招呼道：“小王，和女朋友出来玩啊？” “是啊。” 毕竟在外人面前要假扮情侣，所以二人下意识地拉近距离。 但两个人的指尖稍微碰触，就像触电一样松开。 【陶雪然的杀意降低2点，爱意提升1点】 弹幕：“艹，恋爱的酸臭味！” 邻居们误以为他们是欲拒还迎的羞涩，老太太们一脸姨母笑： “年轻真好啊。” “羡慕，别人家的小子都使劲儿朝家里拱白菜，我家的大孙子为什么就没这个福气。” “哎，小王什么时候把姑娘领进家的？” 花大爷放下搪瓷茶杯，扭头拿起保安室的登记簿。 “大概是本月4号左右吧……” 张大爷脸色一白，悄悄道： “说起来，咱们小区出现那些怪事，是不是也是从4号开始？” 大家仔细一琢磨，还真是！ “嘶，你们看见没，那姑娘戴的玉镯子，是不是在发光？” 陶雪然手上的手环，恰好发出墨绿色的幽光。 一直沉默的李婶加入了讨论： “咳咳，我本来不想说，看你们都聊得起劲，我也跟你们说道说道。 前几天，我像往常一样，想在小区公园散散步，结果，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 她扶了扶老花镜，战术停顿。 “哎呀你别卖关子了，有事快说。” 她眼角的皱纹都充满得意： “瞧见远处那棵大槐树没，我看到陶雪然这姑娘，她居然在爬那棵树！ 唉哟爬得那叫一个快，蹭蹭两下就上去了，又蹭蹭两下就下来了，眨眼的功夫就是一个来回，就像猴子回花果山了一样。” 大家都愣住了。 小区公园那棵老槐树，足足有三层楼高，市政想修剪一下都得用上云梯！ 李婶肯定是脑子瓦特了。 “不止这些呢，后来我看她在那个场地吊单杠，好家伙，像演杂技一样，一会儿倒立，一会儿又开始快速转圈，转得比陀螺都快！” 花大爷甩了甩搪瓷杯上的茶叶渣： “吹牛吧你，欺负莪们没见过猴子，还是没玩过陀螺？” “千真万确，咱街坊这么多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 大家满脸狐疑地看向陶雪然。 听到这些话，弹幕震惊了： “刚才npc们说的高难度动作，即便是健身教练也做不出来吧，这妹子看起来细胳膊细腿的，是怎么办到的？ 王番茄问她： “你经常来小公园这锻炼身体？” “偶尔来了几次。”妹子把头发捋到耳后， “毕竟，身为「人类抵抗阵线」的特种兵，我必须时刻保持体能的巅峰状态，梅丽莎的傀儡很有可能也来到了这个时代，阻止我对你施加影响，到时候，我必须要保证一招制敌。” “梅丽莎的傀儡？听你这意思，除了你这位t-800之外，还有一位t-1000也来了？” “我不确定。” 陶雪然信手从旁边的竹子上摘下一枚竹叶。 “我穿越时空的时候，时间机器的主控面板显示出负载异常，我怀疑梅丽莎的机甲傀儡搭了顺风车。” 弹幕：“好家伙，真要上演真人版《终结者》啊。” 但王番茄不屑地笑了笑： “兄弟们，不要被这中二病少女给绕进去了，这一切肯定是假的！ 桃源乡官网说了，这就是一个纯纯的恋爱模拟游戏，哪儿这么复杂！” 就在此时，一只马蜂突然从花丛中窜了出来，开始在小花园中横冲直撞。 它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很多小孩都被吓哭，家长开始奋力驱赶。 马蜂从其他人那尝不到甜头，它直接冲着陶雪然飞了过来。 “卧槽，小心，这玩意儿蜇人很疼的！” 王番茄脱下外套，准备驱赶。 陶雪然丝毫不慌，她拎出刚才摘在手里的竹叶，不动如松。 在马蜂靠近的瞬间，她微微眯眼，迅疾如雷，以手中的竹叶为刀，划过半空—— 铿！ 一声脆响，马蜂被叶片从中间竖着切成了两半，切口的创面十分光滑平整。 …… 王番茄和直播间观众陷入了沉默。 见到这一幕的街坊们，眼珠子也快掉出来了。 张大爷神神叨叨： “果然是没错了，小陶这姑娘简直就是传说中的狐媚子啊…… 我小时候听老一辈的人说过，狐媚子平时会隐藏在咱们普通人当中，用一些像手镯的法宝，来使法术。” 见大家的胃口被吊起来，大爷越说越起劲： “我老家有很多狐媚子的目击记录，她们外表美貌，身手敏捷，又力大无穷！ 她们还有一身绝活儿，比如爬树如行地，甚至能用树叶劈开虫子。她们还会收拢一些低级妖怪做奴仆，比如说八爪章鱼之类的……” 大家一听，这不和小陶的情况完全吻合吗！ 一直默默择菜的赵婶也按捺不住八卦之魂： “而且……这姑娘也长得太漂亮了。我当媒婆也不少年份了，很少见到这么水灵的闺女，简直像是从版画里出来的。” “狐媚子是……？” 陶雪然歪着脑袋，脸上有点微微迷惑， “e…是说我是妖怪吗？” 王番茄在直播叹道： “兄弟们，放任流言这么传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很多流言，哪怕一开始是玩笑，但传着传着就会变味儿。” 弹幕开始起哄： “哟哟哟，主播真动心啦？” “赛博老婆还没嫁过门，你就开始护短啦？” 王番茄清了清嗓子，故意提高音量，对她说道： “街坊们都挺好，有什么事儿咱多帮衬，就比如，以后看到马蜂，还那么切。但是你刚才的手法还是太慢了，看来我教你的东西，你没学透哟。” “哈？你教我的？” 她正待反驳，瞥见王番茄悄悄冲她眨眼睛，她瞬间改口： “哦……确实。” “其实，你这段时间锻炼得不错，但是转单杠和爬树的速度，还是太慢了，和我还是有点差距的。 不过，作为一个女孩子，锻炼成这样已经不容易了。” 大家瞬间就把目光集中到王番茄身上了： “啥？难道这姑娘的一身武艺，都是小王教的？” “这些年没看出来啊，小王有这本事。” 随后，王番茄趁机揽过妹子的肩膀，用宠溺的语气调侃道： “你这条出身雾隐山的狐媚子不行啊，和我这条出身中土的「豺」相比，还是差得远。” 街坊邻居们瞬间有点不好意思了。 大家都听出来他话里的软钉子。 也对，谁被人这么议论女朋友，都会有意见吧。 花大爷笑道： “好了好了，咱说点别的吧，人家好好一姑娘，硬给人家说成妖精。你们别忘了，建国之后一律不许成精，不要瞎猜了。” “嗨，我们也就是随便胡侃，其实是小陶太好看了，又想不出该怎么夸她。也就是我家孙子没福分，那小混球要是能娶这样的姑娘过门，我就天天烧高香咯。” 弹幕震惊了： “我勒个去，这npc的反应好真实好智能啊，简直和我们小区的大爷大妈一模一样。” “确实，台词一点都不尬，很生活化。” “难怪王番茄会有点陷进去，我怕到时候我也陷进去了。” …… 离开小区，两个人继续并肩朝外走，去附近的市场。 内心感动之余，还有点小害羞。 原来……被男孩子保护，是这样的感觉？ 【陶雪然的爱意提升2点，杀意降低3点】 她开口：“刚才……谢谢你了，明明你看起来是个社恐，一下子要说出这些话，挺不容易的吧？” 王番茄干咳两声，故意耍帅，无所谓道： “咳，小菜一碟，我可是社交高叟。” 弹幕乐了：“主播注意嘴脸。” 陶雪然： “在24世纪，人人都生活在茧中的时代，这样街坊邻里之间的日常互动，本身就已经绝迹，所以对我来说，很新鲜，也很让人迷惘。” 王番茄： “没事儿，你慢慢也会融入这里的。我刚来这座城市的时候，也是个横冲直撞的愣头青，慢慢就在摸爬滚打中学会了这些。” 说到一半，王番茄愣住了。 奇怪，为啥他潜意识里，已经彻底把这个虚拟女角色，当成现实中的朋友聊天了？ “总之，你以后锻炼的话……呃，怎么说呢，收敛一点？” 其实，想到刚才街坊们说的话，他现在脑子也有点乱。 他不确定李婶是真的看到陶雪然在公园耍杂技，还是眼花了，但刚才她用树叶切开马蜂的画面，却是实打实的。 弹幕也开始讨论起来： “兄弟们，你们说，陶雪然会不会真的是未来人？” “按照桃源乡官网的信息，游戏剧情会感觉每个玩家的具体情况进行调整，说不定王番茄老师真的在这个虚拟世界里，开发出元宇宙？” “确实，很符合他的自闭宅男气质。” 王番茄也被弹幕说的有点动摇。 总之，目前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尽快确定陶雪然的身份。 他默默捏紧了口袋里的那枚摄像头零件，只要找个懂技术的人问问，就真相大白了。 …… 难得出一趟门，王番茄带她第一次去小吃街闲逛。 走道两侧排列着各式小摊，烧烤、豆花、炒饭、串串锅应有尽有，香气四溢。 王番茄看到角落里的一块小摊，褪色木牌上写着「徐记家传手作年糕」几个字。 陶雪然走着走着，看到年糕摊就走不动道了，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案板。 冒着热气的白乎乎年糕，像大白兔子一样可爱。 “要吃年糕吗？” “嗯……” 她乖巧地点点头。 “看起来有点贵，我稍微尝尝就可以了。” “姑娘，你尽管放心，方圆十里地之内的年糕，没有比我这还便宜的。” 年糕摊的老板是沧桑的中年男人，爽朗地咧嘴笑着，露出两颗大白牙。 “来两份年糕。” 王番茄付款之后，感叹：“看来，这几天我要稍微肝一点【打工】任务了，不然养不起吃货女朋友。” 弹幕乐了：“真实。” “好嘞，您稍等！” 只见他戴好白色的手套，拿出煮好的糯米，放到石臼中。 哐当！哐当！ 他手腕如铁，用力挥动木槌，糯米在槌下变得温润如玉。 弹幕：“江南长大的表示，我也特别喜欢围观家里敲年糕，很解压。” 老板放在油锅中煎至两面金黄，出锅后切成一块块，均匀地撒上黄豆粉和黑芝麻，再淋上蜂蜜。 王番茄递给妹子一份冒着热气的年糕：“试试看。” 她小心翼翼地咬了小口，瞬间，一双眸子亮了起来： “年糕金黄酥脆的表皮下，糯而不腻，黑芝麻与蜂蜜的甜蜜相融，回味无穷！” “好吃吗？” “嗯，好次……” 妹子说话都顾不上，她把发丝捋到耳后，咕叽咕叽地嚼着，小脸蛋鼓得圆圆的，从窝棚缝隙穿过的阳光洒在其上，让这脸蛋也和年糕一样，让王番茄忍不住想咬一口。 周围的人群中，有人在谈笑，有人在吃喝，还有人在拍摄风景…… 她吃到一半，喃喃道： “怎么说呢，这一刻，我有种奇妙的时空交错感，仿佛从来就没有世界灭亡，没有梅丽莎，没有反抗军， 我是生活在这个时代的女孩子，在宁静的午后，享受着年糕。” “本来就是这样的，只要把你治疗好！” 王番茄说着说着又趁机摸对方的小手揩油。 年糕摊老板笑道： “妹子，以后还想吃的话，让你男朋友再带你来吃。 我跟你说，小哥，能吃是福。喜欢的女孩子，就要喂得胖胖的才好，你看我家那位，年轻的时候就被我用年糕俘获了，一直三十多年了都没变心。” 旁边的老板娘，抡起胳膊锤了一下他的后背，带着皱纹的脸上泛起甜蜜的笑容。 王番茄傻眼了：“好家伙，吃个年糕都要被猝不及防的撒狗粮，溜了溜了！” 弹幕热烈讨论： “总觉得这游戏，和桃源乡以往的游戏相比，虽然少了点二次元味儿，但好有烟火气哦！” “确实，人物就好像是真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一样。” …… 吃着吃着，陶雪然发现年糕的背面，用模具印了一个“伍”字。 “那小摊明明是徐记年糕，为什么印这个字？” “你看包装袋上写着呢，是为了纪念伍子胥，这老板还吹，自己家是伍子胥的旁系后代呢。” 之后，他简单向妹子讲了伍子胥和年糕的典故。 春秋时代时，吴国大夫伍子胥，被吴王夫差赐剑自刎。 伍子胥死前嘱咐亲信，他死后，如果百姓缺食，就到象门城墙挖地三尺，可得粮食。 越王勾践闻知伍子胥遭赐死的消息后，就攻打吴国雪耻。 夫差连吃败仗，姑苏城被越军围困，城中粮尽援绝，很多百姓饿死。 此时，伍子胥的亲信就去象门挖到以江米粉制成的“城砖”。 从此以后，每逢过年，当地家家户户都要蒸制像砖的江米年糕，以奉祀伍子胥的功绩。 陶雪然嚼着年糕，听完，若有所思。 “在24世纪，很少听到这样的典故。” “啊这，你们学校不学吗？” “基础科学都停滞了，教育更是荒废多年了。在桃源乡制造的元宇宙中，任何东西都能用代码凭空变出来，甚至连学习这件事本身，已经失去了意义。” 陶雪然看着年糕包装纸袋上的百年传承小故事，若有所思。 “而且，像伍子胥的这种情怀，在我们的时代很难理解，大家更信奉「多巴胺学派」。” 王番茄咂嘴：“听起来就像是反派的名字。” “多巴胺学派是数字生命的拥趸，正是他们提出了「血肉苦弱，赛博飞升」的口号。 这个学派的核心理论是，人类基于多巴胺建立了欲望，在欲望之上建立了情感、动机、逻辑等所有东西……人类的一切行为都归于多巴胺。 既然脑机接口能直接刺激大脑分泌多巴胺，那在桃源乡中永生不是更好？为什么还要用肉体去体验人世间的痛苦。” 陶雪然怔怔地看着咬了一半的年糕。 王番茄笑了笑：“虽然不知这说法有没有依据，但我不同意，你知道为什么吗？” 陶雪然：“因为无法解释伍子胥的行为，也无法解释年糕老板的传承？” 王番茄笑了笑：“确实，这种理论无法解释家国天下、使命与传承……但最重要的是，用单纯的生物激素来解释世界，就……不浪漫了。” “不浪漫了……” 陶雪然眼神产生了轻微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