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404室客厅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只有角落那台屏幕碎裂的手机，顽强地散发着幽幽蓝光，映照着林默剧烈起伏的胸膛和苍白如纸的脸。
指尖残留的滚烫余韵如同烙印，提醒着他刚才那惊世骇俗的一击并非幻觉。
直播间里，弹幕彻底疯了！海啸般的文字洪流几乎将画面淹没：
【金光！我截图了！绝对是真东西！】
【大师！林大师！收下我的膝盖！】
【刚才那白影被打飞了！我看到了！不是眼花！】
【超管呢？这都不封？这特么是真·超自然啊！】
【录屏！全网疯传了！热搜预定！】
【乾元门下走狗：……（该账号已被多人举报禁言）】
【打假先锋：（该用户已退出直播间）】
林默对这些喧嚣充耳不闻。
他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后背符骨处传来的、如同被掏空般的剧烈灼痛和深入骨髓的虚弱感。
刚才那一道本能划出的金线，几乎抽干了他刚刚被符骨滋养起来的所有精气神！
此刻，他感觉身体像一具被掏空又强行缝合的破麻袋，摇摇欲坠。
更让他心头沉重的是主卧门后。
那团被金光重创的白影并未消散，只是变得极其稀薄、黯淡，蜷缩在门后最深的阴影里，发出断断续续、充满极致痛苦和恐惧的呜咽。
它身上的怨毒血煞被打散了大半，但那股深植于核心的、源于聚阴池扭曲与禁锢的无边委屈和绝望，却如同顽固的病灶，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根源…还在下面…”林默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带着血腥味的唾沫，强撑着几乎要散架的身体，目光穿透黑暗，仿佛看到了深埋地底、那口被水泥封死的古井。
不破掉那聚阴池的封印，超度这怨灵，不过是扬汤止沸！这栋楼的凶煞，永无宁日！
他扶着冰冷的墙壁，一步一挪地走向角落的手机支架。每走一步，都感觉双腿灌满了铅。
他拿起手机，屏幕的光刺得他眼睛生疼。直播间在线人数已经突破五千，还在疯狂上涨。
林默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异常清晰地透过麦克风传了出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物业值班室电话…谁有？私信发我。”
弹幕瞬间被“物业电话”刷屏！无数条带着电话号码的私信涌入后台。
林默迅速锁定一个号码，拨通。
“嘟…嘟…”
漫长的等待音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喂？谁啊？大半夜的！”一个睡意惺忪、极不耐烦的男声响起。
“我是404室的试睡员。”林默的声音冰冷而急促，“立刻带人，带上撬棍、大锤，到楼下空地，坐标我发你。下面有东西，必须立刻处理！否则，整栋楼都要出事！”
“神经病啊！”电话那头的声音陡然拔高，“什么下面有东西？处理什么？你谁啊？赶紧滚蛋！再打骚扰电话我报警了！”说着就要挂断。
“等等！”林默厉喝一声，声音如同浸透寒冰的刀锋，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透过听筒直刺对方心神，“看看你的手机！看看热搜！看看‘丽景苑404直播’！”
“不想明天被愤怒的业主堵门，不想被全网指着鼻子骂草菅人命，就立刻！马上！带人下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显然，对方被林默的语气震慑，也听到了背景里那若有若无、令人头皮发麻的怨灵呜咽。
几秒钟后，一个带着惊恐和不确定的声音响起：“你…你真是那个直播的？下面…真有问题？”
“坐标发你了。十分钟。带工具。”林默说完，直接挂断电话，将精确的位置信息发了过去。他赌的就是物业怕事，更怕汹涌的民意和曝光！
做完这一切，林默再也支撑不住，靠着墙壁滑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里衣。
符骨处传来的空虚灼痛如同无数蚂蚁在啃噬骨髓。
他闭上眼，强行运转师父教过的最基础的吐纳法门，试图捕捉空气中稀薄的天地灵气，恢复一丝元气。
效果微弱，但聊胜于无。
时间在死寂和直播间疯狂的弹幕中一分一秒流逝。
大约七八分钟后。
楼下隐约传来了脚步声、金属工具碰撞的叮当声，以及压低的、充满惊疑和抱怨的交谈声。
“真…真要砸啊？”
“经理让来的…说上面闹得邪乎…网上都炸了…”
“这地方…阴森森的…”
林默猛地睁开眼，强撑着站起身。
他拿起手机支架，调整了一下角度，让镜头能透过积满污垢的窗户，勉强拍到楼下那片指定的空地。
“走吧。”他对着空气，也对着手机镜头，更是对着门后那团瑟瑟发抖的怨灵低语，“该结束了。”
他踉跄着走出404室，走下阴暗的楼梯。每走一步，身体都像要散架。
直播间的镜头剧烈摇晃着，记录下他苍白如鬼的脸色和摇摇欲坠的身影，更增添了无比的真实感。
楼下，昏黄的路灯勉强照亮一小片空地。
三个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手里拿着撬棍和大锤，正不安地围着一个位置，脸上写满了恐惧和抗拒。
周围，一些被惊动的低楼层住户也小心翼翼地打开窗户或站在远处阴影里张望。
“就…就这儿？”为首的保安队长看着手机上的坐标，又看看脚下坚实的水泥地面，声音发颤。
“砸开！”林默的声音不容置疑，带着一种透支生命般的虚弱，却蕴含着奇异的威压。
他将手机镜头对准了那片地面。
保安队长看了看林默摇摇欲坠的样子，又看了看他手里直播着的手机，一咬牙：“妈的！砸！”
两个保安抡起大锤，带着恐惧和发泄般的力道，狠狠砸向水泥地面！
砰！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水泥碎块飞溅！
很快，一块大约一米见方的水泥板被砸开、撬起，露出了下方黑黢黢的土层和一个……被厚厚污泥和锈迹完全覆盖的、圆形的金属井盖边缘！
一股比404室浓烈十倍、冰冷刺骨、带着浓郁土腥和腐朽恶臭的气息，瞬间从撬开的缝隙中弥漫开来！
围观的保安和住户齐齐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后退！
“井盖！真有井盖！”有人惊呼！
“撬开它！”林默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命令的急切！
他体内的符骨仿佛感应到了下方涌动的污秽本源，灼痛感骤然加剧，微弱却坚韧的金光在脊柱深处疯狂流转！
保安队长脸色煞白，但还是硬着头皮，和另一个保安用撬棍插入井盖边缘的缝隙，使出吃奶的力气！
嘎吱——嘎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沉重的、锈死的井盖在巨大的力量下，被一点一点地撬动、抬起！
就在井盖被撬开一条缝隙的刹那——
轰！！！
一股浓郁得如同实质的墨黑色气流，混合着刺骨的阴寒和令人作呕的腥臭，如同压抑了千百年的火山喷发，猛地从缝隙中狂涌而出！
那黑气冲天而起，瞬间弥漫了小半个空地！
温度骤降，路灯的光芒在黑气中扭曲摇曳，如同鬼火！
围观众人只觉得一股阴风扑面，冰冷刺骨，仿佛灵魂都要被冻结，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四散奔逃！
连那两个撬井盖的保安也怪叫一声，丢下撬棍连滚爬爬地躲开！
直播镜头剧烈晃动，画面被翻涌的墨黑气流充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