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柳素,她应当比我早清楚此事,先行一步找到殿下……”
听着纸鸢的解释,林江年默然点头,今晚还真是运气好,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其中的凶险,不言而喻。
“对了!”
林江年这才又想起什么,抬眸看向前方。
此刻,前方那边岳青与沈岸的交手,也逐渐到了尾声。
沈岸毕竟年事已高,加上一年前受伤导致实力倒退,如今只能勉强抵抗。而岳青越战越勇。尤其是在发现段天德落败后,岳青气急之下,再没有留手,手中长枪如皓月破军,暴雨雷霆,枪枪致命。
沈岸堪堪阻拦,步步后退,疲态毕露。在岳青狂风暴雨之下的攻势,终于逐渐不敌。
“他……”
瞧见这一幕的纸鸢,明显愣了下。
“怎么会是他?”
显然,她认出了沈岸。
正是一年前那晚,刺杀过林江年的沈老。
沈灵珺的师伯?
可是,他今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帮忙救了殿下?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他的确是来帮我的。”
林江年开口:“纸鸢,帮他一把,别让他死了。”
“好。”
纸鸢看了一眼,随即点头。
从林江年身旁接过剑,起身,朝着不远处走去。
她速度很快,看似一步步走出,但眨眼间便逼近二人。
原本气势如虹的岳青,抓住沈岸喘息间的破绽,长枪正要直接落下。就在这一刹那间,一股危险气息猛然笼罩了他。
岳青心头猛的一惊,骤然回头,见一袭白裙身影,提剑逼近。
气息强势,剑锋之上,宛若萦绕着恐怖气息。
岳青心头一惊,当即认出此人的身份……纸鸢,临王世子的贴身侍女!
此刻,岳青知道大势已去。
今晚他们布下的天罗地网,就差一点,就能将临王世子斩杀。
可终究,还是差了一点!
功亏一篑!
岳青眼神中满是愤然和不甘,就差一点,他就能杀掉临王世子,为二叔报仇!
可惜,已经没有机会!
岳青愤怒的一咬牙,长枪在与纸鸢剑锋对碰之际,借力后撤十几步,他抬头,眼神不甘心的看了一眼林江年。
随即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刺杀失败,自然不能再留下!
留得青山在,下一次,他绝对不会再给林江年任何机会!
眼见岳青骤然逃离,纸鸢停下脚步,并没有去追。
夜幕之下,道路复杂,岳青武功并不弱,她追不上,反而容易遭到暗算。
而且,他也逃不了!
今晚所有涉及此事的人,一个都逃不了。
纸鸢转身,看向不远处的沈岸。
此刻,沈岸站在原地,手中紧握着那把钢刀。
钢刀之上,依旧锋芒毕露。但握钢刀的沈老,却如风烛残年。刚刚的气势不复,整个人像是瞬间老了十几岁,摇摇欲坠。
他踉跄两步,接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
沟渠纵横的沧桑老脸上,眼神浑浊,像是已经快没了气息。
他大口大口地喘气,手上那柄钢刀也跌落在地。
四周,安静下来。
林江年不知何时艰难挣扎起身,来到他身前。望着眼前的这位老者,眼神有些复杂。
他也没想到,今晚会出现关键时刻救了他一命的人,会是他。若非没有他出面挡下了岳青,拖延了大量时间。今晚的林江年,必死无疑。
只是,他为何要救自己?
林江年心中隐约有了猜测,但不确定。
“今晚,多谢沈老出手相助。”
林江年看着沈老,恭敬拱手。
无论如何,对方都救了他一命,这份恩情林江年得承。
沈岸没说话,依旧大口大口的喘息,眼神中的精气神肉眼可见般的消退。
直到过了良久,终于缓过了一口气,沈岸的声音虚弱,微微颤抖,似有些感慨:“老了,不中用了……”
而后,他缓缓抬头,目光落在林江年身上:“一年前,老夫欠你的那条命,今日就当是还了。”
林江年开口道:“沈老救命之恩,自是铭记在心。”
“造孽啊造孽。”
沈岸喃喃自语。
林江年则是又问起:“沈老,为何今晚会在这里?”
“沈老又是如何得知他们会刺杀我的?”
沈岸为何今晚会出现在这里?
如此巧合?
还是另有缘故。
不过,沈岸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缓缓叹气道:“一年前,老夫受人之托,刺杀世子,没想到一年后,一切又会重演……”
“殿下,日后可是要自己小心些。”
沈岸的话中,好似透露这些什么,林江年皱眉:“沈老知晓些什么?一年前让沈老刺杀我的人,究竟是谁?”
是那位许王么?
除去三皇子之外,似乎也只剩下他了。
沈岸叹气:“老夫无意掺和你们之间的恩怨,此事,只能殿下自己去查。”
林江年沉默了下,点头:“多谢沈老。”
“老夫,已经时日无多了。”
沈岸神情黯淡,似有种说不上来的哀伤:“殿下,能否看在今日之事的面子上,答应老夫一件事。”
林江年道:“沈老尽管讲。”
“老夫这一辈子并无什么牵挂,唯有那师侄女独留世间……”
“昔日灵珺不懂事,冲突了世子,与世子有些恩怨矛盾。还请世子且不要与她一般计较……”
“老夫过世后,她在世间再无亲人。可否请世子看在老夫的面子上,日后能好好待她……”
“若是哪天惹恼了世子,也请世子……能饶她一命!”
沈灵珺?
林江年恍惚,他差点忘记那位女侠的存在。
想想,上次见面都是在数月之前回临江城的路上。那时候的沈女侠,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冲动大大咧咧乱来的女侠了。
倒是成熟了不少。
林江年沉默了下,点头:“沈老放心,今日沈老救命之恩。日后,若是她日后遇上什么危险,我必定护她周全。”
“那,那就多谢世子了。”
沈岸像是放下了心头的石头,终于坦然。
他将手中的刀重新收入行囊中,动作缓慢的整理好。紧接着,背上行囊。
行囊压垮了他的腰,重新成了那佝偻的老者。
“沈老,这是要去哪里?”
林江年开口问起。
“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修个坟。这一辈子,也累了!”
沈岸缓缓开口,他拢了拢身上宽大的衣衫,转身,缓缓离去,逐渐消失在黑夜。
余留下那一截短袖在风中定格,好似欢送。
这位昔日也曾在江湖中留下些许名声的老者,悄无声息地落寞。
从古至今,英雄豪杰的落寞,往往大多都是悄无声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