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孟之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抬脚就向门外走去。 房门被轻轻地合上后,燕泽坐起了身,他穿上衣服跟着出去了。 黑夜中燕泽眼睁睁看着孟之走到院中的那棵槐树上,然后一跃而起,落在树顶的一支枝条上。 孟之衣角带起的风挠的书上的花与叶沙沙直响。像是在笑着迎接这位降世的神明。 孟之的脚点在枝条上,枝条也只是弯了几分。没想到一支指头粗的枝条竟硬生生支撑起孟之整个身体。 月光下,孟之的纱衣随风舞动,她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向下巡视着。 这一幕让燕泽想起了很久之前的那许多个晚上。 他总是跟在师尊身后。师尊看着众生,他看着师尊。 当察觉到孟之看向自己时,燕泽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后退一步,整个人都隐匿在阴影里。 不知从谁家传来几声狗吠,孟之的眼神清明了几分,片刻后又回归方才那般冷傲。 她盯着后院一角看了良久,之后长袖一挥从树上飞了下来。 燕泽又后退了几步,先于孟之回到房中。 没想到燕泽也有装睡的一天。察觉到孟之的脚步停在床边,视线落在自己脸上,燕泽闭上眼翻了个身,背对着孟之,等待她重新躺回在自己身边。 可燕泽不知道的是孟之那不是梦游,她看着床上的男人,思考片刻转身坐在了书桌前的椅子上。 待孟之重新熟睡后,燕泽再次睁开了眼,他看着月光下女子单薄的身影,鬼使神差地下了床,一手扶着孟之的背,一手揽着孟之的腿弯,将她抱回了床上。 “从哪儿起来的都忘记了?” 孟之被燕泽的轻声细语吵得皱了皱眉。方才吹了凉风,她身子有些凉,好在她找到了一个人形“暖炉”,翻身抱了上去。 当孟之发觉自己抱着燕泽时浑身僵硬不敢动弹,就连呼吸都变得不自然了起来。 “小姐早啊。”燕泽早就醒了,在察觉到孟之的动作时他直接戳破孟之假睡的真相。 孟之睁开眼,出于礼貌向他问候早安。 新的一天新气象,孟之不再回忆昨晚上的不愉快,起床洗漱准备迎接新的一天。 洗漱完后孟之刚坐在书桌前,她推开窗子看到桂香跟几个小丫头凑在一起说着什么,神情严肃。 孟之犹疑片刻还是招来桂香。谁知桂香说将军府里死了一个人。那人名叫王月香,是将军府的帮厨,也是府上采买郑大力的妻子。 王月香的尸体是早上丫鬟在井中发现的,据说已经泡发了,场面可怖。 柳氏已经召集了府上的人到正堂集合,逐一审问了。 孟之便跟着桂香他们一道去了正堂。堂上郑大力哭得涕泪纵横,跪在柳氏面前求她给自己一个公道。 “你怎么知道王月香不是自杀?”孟之动作干脆,掀了衣袍直接在柳氏身旁坐下。 郑大力听了孟之的问题没了声音,片刻后他跪向孟之。 “小姐,我媳妇的性子我再了解不过了,她是万万不可能自杀的啊。” “念儿,你不用过来的,我已叫人去请官府的人来了。”柳氏有些疲惫,在刚刚,她已经盘问的差不多了。王月香是府上的老人了,如今突然就没了将军府不免人心惶惶。 “娘,咱府上突然出现命案,我怎能放心得下,如今爹整日进宫面圣,忙得脚不沾地,府中的事情我这个做女儿的自然得帮您分担一二。” 柳氏看着孟之很是欣慰:“宝贝女儿真是长大了,为娘很开心。” 孟之羞赧地端起一杯茶水抿了几口,她的视线扫向堂外,看到燕泽正不紧不慢地往这边走来。 “你们都认为王月香是被人谋杀的吗?”孟之扫了一眼堂上众人,都是些平时跟王月香接触较多的伙房的伙计与女使。 孟之声音干净利索,通身流露着不同于往常的成熟气质,下面众人一时之间都安静了下来,不敢再交头接耳。 这时,人群中出来一个女人,她腰上围着皱皱巴巴又占满油渍的围裙,是将军府伙房的洗碗婆子汤秋霞。 汤秋霞说:“夫人,小姐,其实月娘可能是自杀的。” 她的话一出,众人又是一阵讨论。 柳氏看着她:“你可有证据?” “没有。”汤秋霞低着头双手揉搓着腰上的围裙,“只是前几日月娘跟我说过她有些活不下去了的话。” 此话一出,一个小丫鬟也站了出来:“好像确有此事,我前天早上去给夫人拿点心时也听到了。” “哦?她可有跟你提过为什么活不下去了?”柳氏双手抓住椅子扶手。 汤秋霞犹豫了。 孟之放柔了声音:“汤姨,您可是有什么顾虑?” 众人开始对啊是啊地附和。 汤秋霞扫了一眼人群,片刻后没有了什么顾忌,抬起了头:“她说……她怀疑郑大力在外面有女人了。” ', ' ')(' 汤秋霞的话一出,堂上哗然,就连柳氏都说不出什么。 郑大力的脸色一下子都绿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汤秋霞。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郑大力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要不是上来了几个家丁按住他,他可要暴起挥拳了。 郑大力的脾气很暴躁。 “这死娘们!” 柳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吓得郑大力退一软直接又跪了回去。 汤秋霞这一番话的真实性有待考证,可此时郑大力爱妻护妻的形象已经不稳固了。 孟之再次发问:“汤姨,王月香可有怀疑的对象?” 汤秋霞摇了摇头:“我问她,她旁的也不肯再说了。” “你放屁!”郑大力朝汤秋霞的方向啐了口唾沫,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汤秋霞,“你……” 汤秋霞突然间面露苦色,捂住了肚子:“夫人小姐,奴婢失礼了。奴婢这肚子突然不舒服,还请夫人小姐见谅。” 柳氏关切地问候了几句,让人搬了个椅子给汤秋霞。 而郑大力也安静了下来。 “诶呦,这不是赶巧了吗。我前段时间跟着孙先生学了一段时间医术,会简单地看看病,要不在大夫来之前先让我瞧瞧?”孟之话还没说完便站起身撸起袖子去给汤秋霞把脉。 汤秋霞本想拒绝,可她的手被桂香死死地按在了桌子上。 孟之沉下心来给汤秋霞把脉。 汤秋霞看着低头不语的桂香,眼中恨意渐起。而桂香似是知道素来老实本分的汤秋霞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一直有意无意地避开了汤秋霞投来的目光。 “嗯……”孟之松开了手,眉头一皱一松,“结果有些奇怪,要不我还是再试一试?” 柳氏问:“念儿,何处奇怪啊?” 孟之重新蜡烛汤秋霞想要缩回去的手,重新把了一遍。 在座的每个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孟之的手,在心里猜测汤秋霞的脉象如何奇怪。 当众人的好奇心快被孟之吊到顶点时,孟之松开了手。 她把其他人都遣了出去,说是跟柳氏有大事相商。 屋内再无旁人时,孟之直接开门见山。 “汤姨,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丈夫已经……没了吧?”孟之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定后继续问,“可是我怎么给你把出了个喜脉?” 自方才进门时就一句话没说的燕泽站了出来。 汤秋霞的丈夫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当时汤秋霞向柳氏告假了几个月回去处理后事了。 孟之在无意中听到她跟其他人提起过。 汤秋霞脸色特别难看,好在屋里除了郑大力、柳氏、孟之还有各自的丫鬟,再没有旁的人了。 大家都在等汤秋霞交代的时候,燕泽从外面进来了。 手里端着一旁桃酥。燕泽将桃酥放在两人之间的桌子上,然后站在孟之的一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柳氏本想赶他出去,奈何孟之被一盘桃酥收买了。 “你就站着那里,别耽误正事就行。” 汤秋霞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话,末了才小声说:“会不会是小姐把错了脉,我这一把年纪了怎么可能怀孕呢?” 听见汤秋霞的辩解,燕泽掀起了眼皮,看着不远处那个局促的女人。 “不对。”孟之摇了摇头。 柳氏看向孟之。 “如果我是你,在我被把出喜脉的时候第一反应确实是否认和怀疑。但是我的出发点会是没了丈夫,不能……自然不可能怀孕。而不是说年纪大了不能怀孕。”孟之继续说,“而且能不能怀孕真确来说不是根据年龄判断的,女子只要还有癸水,都是可能怀孕的,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难度和风险会相应增加就是了。” 孟之的话简单又直白,就是说得未免有些太坦荡了,屋里众人都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只有燕泽还维持着原先的动作,侧过脸看着孟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