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 看守所的铁门被打开,罗锐被两个警员带了出来。 他很自觉的伸出手腕,让警员把自己手腕给铐上,重生以来,这已经是他的第四次被抓,他心里暗自腹诽,自己根本就不像一个警察,倒像一个惯犯。 看守所有自己的审讯室,不过是那种有铁栅栏隔开的房间,铁门的钥匙掌握在看守所警员的手上。 但值班警员,却把手里的钥匙偷偷*交给了审讯官。 罗锐被束缚在审讯椅里,他抬头看了一眼,摄像头已经关掉,眼前的三个人,他都不认识,而且也不像是警务*系统的人。 到底是什么人,他不清楚。 只见其中一个带头的说道:“罗锐,你的事儿犯了!” “哦?”罗锐的嘴角抽了抽:“你们是哪个单位的?没穿制*服,不出示*证件,我可以选择不和你们对话!” 带头的一拍桌子:“我告诉你,别给我顶嘴!说,马树兵和其妻子甘永芳是怎么死的?” 罗锐翻了一个白眼,可真行,牛啊,这帮人! 事情开始出乎意料了…… …… 陆康明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双膝并拢,坐姿端端正正。 回到县局后,他就一直待在办公室里。 十分钟前有人通知他,督查组的人来了。 杨云桥已经在对面的房间,正在被问询。 干了一辈子警察,只有刚从警的时候,陆康明才会如此紧张。 刑侦大队已经停止一切工作,但所有人都被通知,待在自己的岗位上,不准下班。 何兵在办公室里,烦闷的抽着烟。 刚入职的法医韩金莉,痕检苗守强也是各自坐在椅子里,一动不动。 时间缓慢过去,直到对面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杨云桥走出来,摘掉头上的警帽,老搭档深深地看了陆康明一眼。 “老陆……”杨云桥无奈的笑了笑,然后大踏步离开。 里面的人喊道:“陆康明,进来!”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站起身,端端正正的戴上警帽,走进了会议室。 角落里,无数双眼睛,紧盯着关闭的会议室大门。 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空气彷佛在周围凝结。 何兵来到了走廊,刚好碰到方永辉,以及按耐不住的韩金莉和苗守强。 苗守强低声道:“何大,陆局应该没事儿吧?” 何兵深吸了一口烟,直接把烟头扔在走廊上,换做以前,他肯定不敢这么干的。 “这个罗锐啊,真是妖孽啊!沙河县还从来没出过这么大的事情!” 方永辉知道事情的真相,但一直埋在心里,此时也不敢反驳。 韩金莉却是不满道:“这怎么能怪罗锐,李大失踪,他去调查,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再说,这沙河县什么情况?何大,您还不清楚?” “我清楚个屁,我只知道罗锐就是一个导火索!” 他又点了一支烟,忿忿道:“我告诉你们新来的,做事做人都低调点,别那么张牙舞爪的。” 韩金莉涨红了脸:“这事儿肯定能圆满解决的,我相信组织。” 何兵摇摇头:“你们懂个屁啊,你们太年轻了,罗锐已经在看守所了!他要是能出来,我名字倒着写。” 三个人不吱声了,各自叹着气。 快凌晨五点,陆康明还没出来。 期间,四个人一直站在走廊上,何兵抽了半包烟,地上全是烟头。 气氛一直这么压抑着,方永辉受不了,说道:“我下楼去买点速溶咖啡,你们要什么,我给你们带回来。” 何兵撇了他一眼:“给我带一盒烟。” 韩金莉和苗守强摇摇头,表示什么都不需要。 方永辉转身下楼,刚推开玻璃门时,他看见数十辆警车,闪着红蓝警灯,一字排开的驶进了县局大门。 这些警车之中,有一半是特警的武装车,车头前挂着省市的车牌。 方永辉看见竟然还有部委的车。 岗亭的值班警员慌慌张张的跑来,看见方永辉后,他还没出声,所有车都停了下来。 他们并没有按照规矩停在车位上,而是直接堵在了大门口。 当头下车的人,方永辉没见过。 不过,这人手里抽着烟,但烟没点燃。他面容严肃、发青,就像鬼一般。 方永辉吞了一口唾沫:“你们……” 青鬼拦住他的肩膀,问道:“你们局长呢?” “楼……楼上,陆局长在楼上。” “不,另一个!” 方永辉恍恍惚惚的回答:“也在楼上!” “带我们去!” “好……好的!” 陈浩大踏步上楼,身后跟着一大群人。 来到三楼,何兵、韩金莉和苗守强都被吓坏了。 何兵是认识陈浩的,他赶紧上前招呼。 但陈浩没理,而是让出位置来,一个人被簇拥着,走上楼。 何兵顿时愣住了,这人正是省厅的刑警总队的总队长,朱勇。 朱勇脸色严肃,不苟言笑,他向身后的人用力挥了挥手! 随即,一群人涌入走廊,推开一间间办公室。 陈浩向何兵问道:“罗锐呢?” “陈支,这是……他……他人在看守所。” “你立刻带我去!” 何兵点点头,心里翻江倒海。 …… 门外,漆黑的走廊。 一行人依次站在二楼通向三楼的台阶上。 他们已经在这里等待了三个小时。 期间,他们一动不动,就连咳嗽,也是紧紧地捂着嘴,不发出一点声响来。 直到最前方的蔡晓静低声道:“破门!” 一行人放低了脚步声,轻巧的跑上楼,快步来到301号房。 两个小时前,阳台的灯已经关掉,这会儿,里面的人已经睡下了。 蔡晓静挥了挥手,身后的两个刑警,立即拿来撞门柱。 蔡晓静伸出三根手指,当她放下最后一根手指时…… “嘭!” 门一下子被撞开,走廊上的警员按开手电筒,紧握手枪,争先恐后的涌了进去。 蔡晓静跟在后面,在玄关的墙上摸到了开关。 打开客厅的灯后,刺眼的光线一下子照亮。 三间卧室,瞬间被民警推开。 戴宝月怀里抱着孩子,一直没睡,但因为对方速度太快,她还没来得及下床,就被人按住了。 “不许动,叫什么名?” 戴宝月趴在床上,双手被后剪,突如其来的惊动,吓醒了孩子。 孩子睁开惺忪的双眼,一脸呆滞。 “妈……妈,妈妈!” 蔡晓静站在卧室中央,向客厅里喊了一句:“来一个人,把孩子带走。” 一个短发、穿着便衣的女警立即跑进来,跪在床上,准备抱走孩子。 小女孩一下子哭了出来。 戴宝月双目圆睁:“不要,不要带走我女儿!” 卧室里的刑警们无动于衷,显然已经见惯了这样的场面。 小女孩想要爬到妈妈身边,但女警一下子抓住她,低声道:“乖,别哭,阿姨和妈妈说说话,一会儿就好。” 戴宝月极力的挣扎着,头发凌乱,脑袋不断地晃动。 “求求你们!不要……不要带走我女儿,让我再看看她,让我再看看她……” 蔡晓静冷着脸,挥了挥手。 女警不管孩子的哭声,搂着孩子就出去了。 戴宝月像是受伤的母豹,一口咬在男刑警的虎口上。 蔡晓静赶紧走过去,用力掰扯她的脑袋。 “戴宝月,你老实一点,如果你还想再见到你女儿,就要懂得配合我们警方!” 戴宝月一听这话,慢慢地松开了嘴,眼眶里的泪水汹涌而出。 …… 沙头角,一艘渔船快速地驶出了港湾。 半个小时后,渔船进入一片狭窄的水域,这个地方,两侧都是悬崖峭壁。 渔船一般都不会来这里。 如果在过几年,旅游景区发展起来,这里肯定是游客聚集游玩的好地儿。 但此时,柴军根本想不到这点。 甲板上站着四个人,清一色的黑衣,手臂上都有纹身。 柴军坐在船舷上抽着烟。 漆黑的夜色中,只有忽明忽暗的烟头,散发着黯淡的光。 这沙河县,谁都知道古志良的发家史,他因为烧掉张军的渔船,做了几年牢出来之后,一飞冲天,生意做的风生水起。 但别人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的家,柴军可是清清楚楚。 古志良只要嗨翻了,就会当着他,诉说以前的‘光辉历史’。 古志良是因为拿到了投名状,帮张军杀了人,所以后来才跟着张军混,以至于他飞黄腾达。 “阿军啊,我给你一个机会,解决掉李农,这沙河县,我以后就交给你!我钱赚够了,这事过后,我就移民了,我得去郁金香的国度,那个鬼地方才是天堂。” 对于这样的诱惑,柴满再傻逼,也不信这回事儿。 说到投名状,自己这些年来,为古志良干了多少肮脏事儿,自己手上粘的血,都够十次投胎的了,难道这还不算投名状? 别的不说,严云两口子怎么死的? 不就是自己干掉的? 杀一个严云,他还没多少心理负担! 但,船舱里面那位,他可是真怕啊! 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小弟,等的不耐烦了,低声问道:“军哥,时间不早了。” “大头,再等一等!” “等什么啊,军哥,天都快亮了!” 柴军望着自己的小弟,从后腰掏出一把手枪,递给他。 “行,你小子行,你去做这事儿!” 大头后退了一步:“军哥,这是老板交给您的事情,我怎么行?” 柴军怒了:“你特么的也知道这事儿归我管!那你瞎逼逼干什么!” 大头是跟着他混的最久的马仔,甲板上其他两人也是,不然也不会带这三个人上船。 大头低着脑袋,不敢吱声了。 柴军把烟头扔进河里,下定决心道:“把人带出来!” “是!” 大头向其他两个人招招手,然后一起跑进船舱。 不多时,三个人提着一个木箱子走出来。 这是渔船上常用的镂空木箱,用来装鱼获的。 李农双手双脚被绑,蜷缩在里面。 他还没失去意识,但嘴唇干裂,头发枯萎,双眼通红。 对于即将面临的危险,他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表情十分镇定。 柴军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真汉子”!但也仅次于此。 李农张了张嘴,非常虚弱的道:“柴军,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柴军叹了口气,回答说:“李大,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只要说出你把证据放哪儿了,我就打电话给古老板,让他放过你。只要你成为了我们的人,一切都好说。” “去你妈的!” 李农用仅剩的一口气骂道。 柴军无奈的耸了耸肩,故作轻松的向大头道:“装石头,装满一些!别特么浮上来了!” 大头用羊角锤撬开了木板。 然后一人按着李农的脑袋,不让他动弹,其他两人从甲板上捡起石头,不断地往木箱子里塞。 直到装了大半框的石头,几个人才停手,大头用钉子,把木箱封的结结实实。 期间,李农一直闭着眼,一动不动。 大头忙完了,擦了擦额头的汗。 “军哥,可以了!” 柴军点点头,抽出烟盒,点燃一支,深吸了一口后,道:“扔下去。” 大头点头,跟着两个小弟,使劲的抬起木箱。 因为装了石头,箱子很沉,柴军看见了,也没上前帮忙。 大头用膝盖顶着木箱底部,然后用力往下一翻,木箱从船舷滚落了下去。 “噗通”一声,溅起了一大片水花。 木箱瞬间沉没了下去。 大头拍了拍手,站在柴军的身边,从牛仔裤的屁兜后面,抽出羊角锤。 “军哥,完事了!” 柴军“唔”了一声,眼睛一直盯着泛着联谊的水面。 “对了,军哥,老板说,宝月姐有一个孩子,那孩子好像是你的!” 柴军睁大了眼睛,立即转过头来。 大头笑了笑:“老板还说,让我以后取代你!” 大头说完,举起了羊角锤,使劲地往柴军的太阳穴砸去。 柴军赶紧扬起手腕,另外一只手想要掏出手枪。 但这时,渔船的前方亮起了刺眼的探照灯,三艘快艇像是从水面跃出的大鱼,急速而来。 柴军稍稍一愣,大头手里的羊角锤,便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柴军手里的枪,落在了水面上,他栽倒在甲板上,鲜血顺着耳郭,止不住的往下流淌…… 他嘴唇一张一翕,唇边的香烟嘴掉在了甲板上。 大头不管眼前的情形,似乎没听到旁边小弟的呼喊和逃窜,他跪在甲板上,高举羊角锤,还想继续砸下去! 老板说的,出来混的,就要往上爬,爬到顶峰,才算大佬。 “我要当大佬啊!” 大头再次使劲往下砸! “砰!” 子弹从水面而来,击中了大头的胸前,他身体一弹,接着往后一倒。 他双目通红,眼里尽是疯狂之色。 廖康第一个跳到甲板,抓住一个想要跳水小混混,大声喊道:“李大队在哪里?” 小混混吓傻了,嘴唇蠕动,不说话。 廖康一巴掌扇在他脸上:“你特么说啊!” 小混混指了指甲板的左侧,廖康看见甲板上的石头,心里一沉。 “脱衣服,赶紧,多下去几个人!” 廖康脱掉警靴,衣服都没脱,一头跃进了水里。 其他几名特警,也赶紧跳下水。 这片水域很深,超过三米,想要把箱子快速抬上来,那是痴想妄想。 幸好,后面潜下水的警员带上了锤子和刀具。 廖康憋着气,打开强光手电筒,三个人看见沉在淤泥下的木箱子。 五个人游了过去,用铁锤费力的撬开钉子,连绳子都没割断,两个警员架起李农的胳膊,就往上浮。 快艇上的两个警员见人浮上来,一人一边拽着李农的胳膊,把他拉上来,让他平躺着。 其中一个警员立即伸出手,探了探李农的鼻息。 “已经没气了!” 他一边说,一边跪在一侧,双手交叠,用力按压李农的胸口。 “一!” “二!” “三!” 警员一边按压,心里一边默数。 另外一个警员,急忙清理李农嘴上的淤泥,保持他呼吸顺畅,然后把他的脑袋侧向一边。当同伴停下来,他马上便做起人工呼吸。 廖康刚爬上快艇,便马上呼喊道:“快,去医院!其他快艇上的人,把这些狗娘养的东西 给我控制住,连渔船一起拖回去!” 快艇像是离弦之箭,在水面上不断地行驶,两侧激起的水花打湿了几个警员的后背。 廖康呼出一口气,跪在李农的身边。 两个警员满头大汗,体力坚持不住了。 廖康便接力上去,不断地按压李农的胸口。 “坚持住啊,李农,别死啊!” “醒过来,你快醒过来!” …… 凌晨六点,罗锐从看守所走出来,一口鲜血吐在地上。 陈浩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没事儿吧?” 罗锐抬头,盯着他:“我能说吗?” 陈浩摇摇头,这种事情,怎么特么的能说出来,写出来都得枪毙。 罗锐呼出一口气,摸了摸额角的淤青。 “现在情况怎么样?你们不会又跑吧?” 陈浩脸色铁青,回答道:“这次你放心,万无一失,大鱼,等着你去抓呢。” 说完,陈浩走上了车,罗锐也跟着上车。 警车开出大门后,停在道路上的五辆特警武装车,立即启动,紧跟上去。 凌晨。 渔民小巷,院子里的狼狗不断地吠叫着,狗头朝着日出的方向,因为那里已经出现了一丝白光。 坐在二楼沙发上的古志良,站起身来,心神不宁的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他光着上身,看向敞开的卧室,里面的女孩都是他从夜总会叫来的。 他走向楼梯口,吼了一嗓子。 “特么的,人都死哪里去了!” 一楼房间打牌的几个小弟,立即放下烟和手里的纸牌,匆匆忙忙的跑上楼。 “老板,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去娘的,你们耳朵聋了,那该死的狗叫的这么厉害,你们听不见?” 小弟无奈道:“老板,我刚去看过了,这狗叫了好一阵,给它吃的,也不吃,就一直在那儿叫。” “那你不知道打开门,出去看看?万一特么的警察来了呢?傻逼!” “好的,老板!” 古志良叫着两个准备下楼的小弟,指了指敞开的卧室。 “你们俩,去ri!” “啊?” 两个家伙,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再看看卧室的方向。 两人不自觉地吞了一口唾液。 古志良吁出一口气:“啊什么啊?去啊!” 他一脚踢向离自己最近的小弟:“别特么关门,我看一会儿!” “行!老板,不关门!” 带头的提了提裤腰,走进了卧室,后面那个人也跟着进去,下意识的想要关门,但马上又把手缩了回去。 古志良把红色沙发移到一个好位置,然后舒服地坐下来。 但,他的心还是慌乱的很。 这种心慌,只在十五年前出现过,那时,他还是一个小混混,因为搭上张军,才飞上了枝头。 最初那几年,他可谓是如履薄冰,活的胆战心惊,但随着张军的势力越来越大,他便懈怠了。 这种懈怠,是张狂的,是肆无忌惮的! 听着耳边兴奋的喊叫声,古志良激不起一点儿兴趣,他从茶几上拿起手机,给大头拨去电话号码。 这电话,还是刚存的,这小子机灵,做事心狠手辣,很有自己当年的风范。 电话里一直响着手机彩铃,却无人接通。 古志良向卧室大喊了一声:“特么小声点!靠!” 屋里的人,身体一僵。 开始像蛇一样扭动。 古志良又开始给戴宝月打电话,电话照样没人接。 他越来越烦躁,从沙发站起身,走进书房,拿出另外一部手机。 这个手机不常用,通讯录存的电话,都是没事儿不联系的人。 他挨个拨过去,然而让他想不到的是,没有一个电话能打通。 古志良脸色铁青,隐隐觉得不对劲。 他急忙走到阳台,掀开窗帘,向外望去。 他吓得一哆嗦,路面上全是警车,一大群全副武装的特警冲进了院子。 这时,那只该死的狼狗学乖了,竟然没敢叫了…… 院子里一阵骚动,跑出院子的小混混立即被持枪的特警按住。 古志良脸色刷白,立即跑进书房,从柜子里掏出一把长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