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屠戮降卒，无异于践踏百姓尊严，在道义上站不住脚，更会被天下文人学子唾弃，甚至青史留名，遗臭万年。
试想当年西楚霸王项羽何等威风，却因坑杀二十万秦军而遭世人惧怕，被读书人指责数千年为残暴之徒。
白起亦是如此。
归根结底，大汉以儒家治国，而儒家推崇仁义。
曹仁饱读诗书，自然知晓屠降的后果。
不过……他只是遵从祭酒大人的命令行事罢了，况且，他压根就没打算杀降。
但他必须履行职责。
曹仁拍了拍手，辎重营的厨子推着装满银钱与肉汤的小车来到前方，打开箱盖，无数金银珠宝映入眼帘；掀开汤桶盖子，浓郁的肉香扑鼻而来。
场内不少人的目光呆滞，连眨眼都忘了，同时肚子开始咕噜作响。
“诸位，我家祭酒大人慈悲为怀，特为尔等准备了一份选择。”
“愿意投降的，即刻下跪，即可获得赏赐与热汤。”
“不愿投降的，别无他途，唯有死亡。”
“我会给你们半炷香时间考虑，仔细斟酌吧。”
曹仁话音刚落，便稳坐马背，静静等候。
他听祭酒提及，这世间最不堪一击的便是人心。
瞧这帮人叫嚣得凶，声称宁死不降。
然而，真要直面死亡，怕是率先求饶的会是他们。
果不其然！
话音未落，已有人按捺不住，扑通跪地，把脸埋得极低，面容全无。
有了开头，很快，三三两两皆效仿，纷纷跪下。
半炷香过去，场上大半人跪伏，藏匿于手后的表情无人可见。
曹仁心知肚明。
此刻，这群人的意志已然崩塌。
正如祭酒所讲，先摧其志，再夺其心，此乃第一步，现可进阶第二步。
他抬眸，扫视尚且挺立的百余残兵，语气淡漠：“汝等，执意不降？”
隐约间，那群人中似有主事者。
“我等，宁死不降！”
“纵成亡魂，亦不苟活。”
曹仁颔首。
“气节可嘉，然无可为吾所用。”
他对敌向来冷酷，只有两条路：要么生，要么亡。
“拖出去处决。”
曹仁挥手，身后刀盾兵即刻出击，分组捉拿那些庐江士卒。
令他意外的是，当中几人虽被饥困数日，却仍能与己方精锐缠斗。
但这般人物，愈显棘手，曹仁心中杀机愈盛。
随即加派人手，耗去半炷香，总算将这百余人都擒住，推向门外。
从头到尾，三千余降卒竟无一人敢抬头张望。
见此情景，曹仁心中既惊且惧，回想起祭酒临行前的从容，不禁汗毛倒竖。
“祭酒手段高深莫测，掌控人心之术竟能让我生畏。”
曹仁打了个寒颤。
他并不惧死。
但眼前诸事，却如锤击般敲打着他的神经。
原来，比死亡更令人战栗的，是漫长的等待。
摇了摇头，曹仁将心底的不安甩开，刚准备继续，忽然听见身旁传来乞求的声音。
“曹将军息怒，我愿意归降，请饶恕我吧。”
“我不想死，曹将军开恩，我可以替您打开江陵的大门，只求能活命！”
上百人里，至少有四五十个开始求饶，甚至有几个吓得尿失禁，浑身发抖竟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其中，还包括之前还反抗过的人。
“现在求饶已经晚了。”
曹仁神色如常，这些人不过是一群心存侥幸的小可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