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份喜欢,需要付出至高无上的代价。
或许是倾家荡产,赔上一条性命,也未可知。
成祖问:“工期需要多久?”
店员仿佛没听清:“嗯?”
成祖盯她半秒,店员忙回神:“挑选心仪的款式之后,我们即刻进入加工模式。不过我们需要您先付百分之八十的定金,而且一旦您方反悔,概不退还的哦。”
她后半段说得极为试探,成祖说:“多久?”
他让店员按照人缘鸟佛牌款式去打造,店员说款式有点复杂约莫一月,成祖却说:“加钱,一周。”
去理疗院的路上,他情绪又变得庆幸起来。
成宗抱怨他近段时间都来得太晚了,赶不上陪他和白二爷做游戏了。但看着成祖略微沧桑的脸,他揉着玩偶问:“祖祖,你很累吗?”
成祖看着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无意识地搓着玩偶的脚。成宗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睁大眼睛凑到他脸跟前,左看右看:“是不是每天让你陪着做戏游戏,你觉得不高兴了?我知道你反对我和大哥在一起,那我下次不跟他玩了。”
成祖长长的睫毛下垂,双手重重地压在他肩膀上,用尽力气捏了捏,又掀起眼皮看他:“他壮得跟牛一样,情绪又不稳定,哪天打你怎么办?”
成宗急急忙忙显摆手臂,大腿,小腿,又撩起衣服展示胸口肌肉:“你看我,都是跟大哥一起练的。他才不会打我,他只会打那两个女人。”
成祖一本正经询问:“还有哪个女人?”
成宗歪着脑袋使劲儿想,手脚猛然躁动不安,成祖立时呵止:“行了,不重要。”
成宗发抖的动作矮下去,又没心没肺地掰着手指头数:“她来过两次。她长得...很漂亮?但是没有我的丫丫漂亮。”
他举起手中的玩偶,在成祖眼前炫耀。他当然知道,有些不耐烦地摁下去,问:“她找你大哥干嘛?”
成宗脑袋左右摇摆,眼珠子四下里滴溜转悠。他平常都是心直口快地发泄,很少这样支支吾吾。
成祖一看不对劲,带着长辈的口吻教育:“撒谎,谁教你的?”
成宗一把甩开他的手,一声不吭地抱着玩偶挪到床头里角,还把被子往两人中间一横,特意划道叁八线,将头撇过去,绝不看他一眼。
成祖眉头皱得更深,站起身:“你还生气了?”
成宗自从回到新市后,闹脾气的次数其实屈指可数,加上交了许多‘志同道合’的朋友,病情直线好转。成祖过去,他身子就换个方向,成祖干脆站在床尾,抱手盯他,两人大眼瞪小眼。
眼瞅着成祖变成扑克脸,成宗妥协,嘟囔:“她人好,会给这里的人带很多吃的喝的,还有好玩的。有一回还带我和大哥出去玩了。”
成祖打断,问一旁的护士:“出去?什么时候的事?”
“哦,端午...月末,那天是另外两个陪护同行的,我给你把人喊来。”女护士说。
成祖认真严肃地看他:“我说没说过,回来之后,我们怎么约定的?”
美国说是疗养院,更像是精神病院。非常封闭,而且医护一体,管理方式异常严格,甚至是军事化流程维护。那时他想见成宗一面,都得拿捏好时间。
他曾试图将人从里面接出来自己照顾,但他们也担心还是学生的成祖不能胜任父母这个角色。他怎么不清楚,困住成宗,相当于困住他。
只有他身份转变,才从叁请四求变成叁令五申。
而兄弟俩的关系也日益亲密起来。
借马丁的手早早脱离美国,一回到新市,成宗都变得乐观开朗了。
他还是对成宗不厌其烦地教导:不许不打招呼乱跑不许跟陌生人离开不能收陌生人的东西不可以不听医生护士的话...
太多了...
但是他玩的有点忘乎所以了。
成祖看起来非常生气,成宗低着头,苦哈哈的脸拉得老长,小心翼翼踱步到他跟前,拽了拽他腰间衣服,像犯错的孩子:“对不起。”
成祖没说话。
成宗最基本的喜怒哀乐,好坏都可以分辨,他的智力算是这所理疗院中最聪明的一位。而且也多亏那边军事化的管理,他逻辑还算有几分条理,更多的时候爱钻死脑筋。
他学着护士姐姐哄人的调子,声音一板一眼:“是我不对,我以后都不会乱跑了。”
成宗小声地保证。
成祖知道有一必有二,他们的保证约等于无效,看在他态度良好的份上哼道:“下不为例。”
成宗下巴一抬,眉毛一扬,笑得开心,捧着玩偶跳来跳去,一个没注意磕到桌角,他委屈地弯下腰去摸屁股。
成祖几分无奈几分苦口婆心,再次强调:“她姓穆,和上次那个妹妹是母女,不过...总之她是你大哥的亲人。而你和我都姓成,我们才是亲人,明白吗?”
成宗脸巴皱一起,难以理解:“可是大哥姓白呀?”
成祖:“......”
按照成宗对任何事物都抱着新奇和试探的心态,假使给他重新捋一遍道德与伦理课程,得讲半宿。成祖光想着太阳穴和心脏突突地跳,他要是猝死了,更没人照顾他了,便说:“啧,你管他姓什么,你记着我们的姓氏就行。”
成宗似懂非懂,他搞不清楚叔叔侄儿妯娌亲戚乱七八糟的,他只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弟弟,他老实地捣捣头。
好不容易把他哄睡了,成祖才有空拿起他的涂鸦画作想瞧一瞧,才掀开一页,这时,陪护过来说话。
他往会客室里小沙发大马金刀一坐,盛气逼人,颇有问话架势。
成祖先是笑了:“我不是说过,没有我的允许,不可以将我哥哥带到外边?”
陪护站一边,跟着赔笑脸道:“是这样的。理疗院新增了一个慈善项目基金,其中一部分善款就是定时定量拨给他们这些病...这些小朋友的。就像中小学生研学一样,让他们多出去走走看看,对外面的世界有一定的基础认知,这样也有益于帮助部分群体分散注意力,怕他们长期待着都抑郁了。”
他说着还拿出首次‘研学’的团体大合照:“我们都是分批次去的。而且您完全可以放心,因为在他们每个人身边我们都配备了单独的看护。绝对保证不会落下一个人。”
照片上老头老太青少中年穿着统一,笑得眼睛眯成缝隙,手舞足蹈,不和谐中竟然让人感觉现场氛围特别美好?
成祖眼眸下垂,古井无波地端详中间的女人,笑靥如花,不是穆介之是谁?
她旁边一左一右正是成宗和白纪庚。
搞慈善那套向来不是她的风格。
成祖看了许久,才把照片搁置在茶几边缘,陪护观他脸色,在心里长吁一口气,就听他问:“一人配一个?这个慈善基金规模很庞大么?”
陪护往四下看了看,锁上门,低着身子往前凑:“听说是因为南郊白骨那事,闹挺大的。可能马来也为了促进两国长久友谊,特意置办的吧...由高盛董事长牵头,早早就定下了。”
成祖思忖,下一秒,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地震,陪护眼力劲足,马上出去关门。
他掏出来,多看了那个号码一眼,这个号码正是白天办公室那通未接来电。
这边白亦行刚挂断业务电话,转身盯着墙上的挂钟,一眨不眨。
离十点整还差十五分钟。
老爷子从灵位房出来,就看到她呆愣愣地站在原地,走上前说:“行行,你别担心,这些人我会帮你从高盛清理掉。”
白亦行偏头笑说:“这些人都成精了,会对高盛和蜂堡股价有影响的,再等等。”看老爷子面容仍旧舒展不开,她安慰:“您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
她牵着他粗糙褶皱的手掌,就像小时候他握着她的小手一般,两人慢慢悠悠在小花园里晃,后边虎虎屁股一扭一扭地紧紧跟着。
小道两侧,玫瑰花上沾了露水,稍稍一碰,水珠断线似地掉在地砖上,白尊华说:“你心里自然是有数,没数的是那些惦记高盛的贼。”
白亦行摘最盛大的一朵,别在耳后,眼睛亮晶晶地看老爷子似在问:好不好看?
老爷子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白亦行把花捏在手里,望着满天繁星惊喜:“爷爷,你看。”
她指着其中一颗亮得像宝石的星星,轻声道:“爷爷,即使高盛没了,它旁边还有蜂堡,蜂堡没了,还有我呢。”
白尊华有些不忍心地看她,慌忙移开视线到别处,咂了咂嘴,憋着眼泪,一切言语不尽其中。
但白亦行冲他笑得释然,却不经意瞥见大门方向,闪过的两束光。
成祖收线,本来想回家,结果鬼使神差地停在她家不远处。
那幢洋楼里灯火通明,光是看着他内心前所未有的平静。
在车上看还不够,成祖推开车门,一脚跨出去,抱臂倚在车头,伫立良久。
白亦行,请你将我无罪释放。